眾人被他一番聲色俱厲的話,嚇得噤若寒蟬。這責任真要追究下去,被波及的相關部門和全部的高級主管,恐怕都難逃被議處的命運。
沒人敢再自告奮勇。
「從龍,我不在這段期間,所有的事就麻煩你了。」他欠了欠身,為今天的會議作了總結。
帝國集團的事業網遍佈洛杉礬、紐約、舊金山,更橫跨整個東南亞。雖然以經營世界貿易中心咨詢服務為主體,但任何能賺錢的行業,幾乎帝國集團全有股份在內。
可想而知,這管理的擔子重如泰山。
雲從龍唯唯諾諾,臉色凝重起來。
第二章
凌晨兩點四十五分。
「奇怪,都這麼晚了,這孩子怎麼還沒到家?莫非又出手管人家閒事去了?」
丁奶奶站在露濕夜涼的庭階上,眺向滿是星子的遠方,心有慼慼地喃喃自語著。
「唉!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愛打抱不平,一碰見麻煩,想也不想的就一頭栽下去,忘了天地渾沌幾何……」
她不但個性衝動、魯莽、激進,其實簡直就是恐怖分子。自小到大,她闖的禍和捅的漏子馨竹難書,著著實實是一匹難馴的野馬。
丁奶奶再微瞇如墨的夜色,打算放棄進屋,冷不防,一輛銀色法拉利(Fer,rari)悄然無聲地停在鐵門前。
「奶奶,我回來了。」
丁緋一個完美的翻躍,跳過半人高的磚牆,漂亮地落地,然後直奔老奶奶的懷中。
雖然被丁緋撞了滿懷,丁奶奶仍不動如山,穩穩地站在原地,開口就是數落:「丫頭,你幾歲的人了,每次回來還是爬牆!你以為奶奶設那鐵門是做什麼用的?還有你這一身髒,該不會又管閒事,製造騷動去了吧!?」
「哎呀,奶奶,我推了大半天的車,肚子早餓扁了,你先放我去洗澡吃飯,回頭再審我吧!」丁緋不依地嚷嚷,一雙美目瞇得只剩一條縫。
老奶奶識相地閉嘴。她根本無意嘮叨,只是老人家嘛,不隨口多說幾句話撈本,怎麼叫老人家!?
「去去去!放你一馬,趕明兒起床再說!」她怎會不懂丁緋,除了睡眠是她的天敵之外,在她的眼中沒有什麼是值得看重的。唉!偏偏這就是讓她白髮叢生的煩惱來源啊!
丁緋如奉大赦,前腳舉起,便要登堂入室,下一秒,驀然回頭,對鐵門外的車招了招手。
「喂!運將先生——」
銀色的車門乍開,走下一位雄赳赳,氣質脫俗的大男人,這種人會是「運將」嗎?
老奶奶是明眼人,只消一眼,便掛起常年放在胸前的老花眼鏡淚光銳利地打量推開鐵門進來的男人。
好丰采!
老奶奶暗喝一聲——可惜啊可惜,這樣冠蓋京華的男人,眉宇間竟隱隱帶著股煞氣,給人非良善之輩的感覺。
太過特立屹然的人,靈魂必然和旁人不民而不同的靈魂卻大都千瘡百孔,是屬於不為人知的黑暗的。
「你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不如就在這裡將就一晚。奶奶不會在乎多你一個房客的。」
丁緋睡眼迷離,完全視而不見他臉上的線條有多迷人。
「是你送我孫女兒回來的?」老奶奶輕問。
他的出現豈是一個「罕」字了得。丁緋對異性之嚴苛,簡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對於她肯帶回家的男孩,老奶奶說什麼也要把他的基本身家資料弄到手。
說丁緋對異性挑剔苛刻,實在是因為她從小就受盡同性刻薄眼光和異性企圖追求的苦頭。對於她絕世駭俗的美艷,只要男人稍稍表示了好感或垂涎,丁緋二話不說,立刻就會把對方趕出她的生活。這種例子屢見不鮮,根本就是家常便飯。
「奶奶,是我攔他的車請他送我回來的,我的車送保養廠去了。」一提起這件事,她便有一千個傷心的理由,她那幾成廢鐵的愛車從今以後不曉得要在保養廠住到何年何月,嗚……
原來如此!
老奶奶有些洩氣,覷了覷眼睛只剩一條縫的丁緋,又扭頭望向龍驤。「是呀,反正房間有的是,年輕人如果不介意就住下來吧!」
她們祖孫倆的好客和來者不拒,倒使那男人遲疑了下。「我住飯店去的好。」
老奶奶也不客氣,立即從善如流。「既然如此,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鎖上。」
丁緋踩著搖搖晃晃的步子過來,雖然她極需洗一個舒服的熱水澡,然後上床攤平、睡他個人事不知,但是偏偏這個「運將」先生既不乾脆又無知得可以,礙於她天生的熱血心腸,還是挨過來向他陳述他這個外地人不曉得的事實。
「飯店?你少異想天開了。這裡可不是不夜城的台北,凌晨時分,你找得到過夜落腳的地方才有鬼!」
龍驤一時語塞。
這家子人顯然是不能以常理度量之。一老一少的婦孺,竟敢隨便收留素不相識的外人,未免太膽大且缺乏敵我意識了。總而言之,他覺得不可思議。
丁緋見他半晌沉默不語,覺得自己夠「仁至義盡」了,在瞌睡蟲死命的引誘下,耐性告罄,隨手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她奶奶:「奶奶,你負責擺平他,我撐不住了。」
「這孩子大概累垮了。」由台北回到南投,一趟路幾乎走了二十四小時,和坐一趟飛機到美國差不多時間,不垮才怪。
「嗯。」龍驤有同感。「她推了老遠的車,非常的了不起。」
他從不輕易誇獎人,尤其是女孩子,殊是難能可貴。
要不是看在那輛破車的分上,單憑丁緋那艷麗無雙的外表和魔鬼也驚艷的身材,他是絕不會讓她靠近一步的。
他如此鄙視美艷絕倫又易帶給男人無限遐想的「霸」妹,其實是無可厚非。自古以來這類的女子和「良家婦女」一詞,根本沾不上邊。這也難怪他會有這種先入為主的不正確觀念。
破例讓了緋上車後,他才發現,她的言談舉止之間氣質斐然,和給人的既定印象相去十萬八千里遠。他生平頭一遭看人走眼,而且還是個女人,實在有跌破眼鏡的錯愕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