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說對著星星許願就會實現。耶,等著瞧吧,幸福會有錢嘍!」她開心的又叫又跳,木製的瞭望台晃動了起來。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只要我有錢,我發誓一定馬上搬離那個鬼地方,然後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會永遠這麼沒出息的,我一定要出人頭地。」
他潑她冷水——
「妳別高興得太早,是流星才會有用的啦。」
「管它什麼阿貓阿狗星都一樣啦。風邑,換你了,喏,那邊有一顆,快點許願吧。」
她指給他看遠方天空上亮亮的光點。
「可是我要說什麼呢?」
「難道你都沒有願望嗎?比如說可以看卡通影片、可以不要戴眼鏡?」她猛扯他的臂膀催他:
「喂,你快點好不好!」
他總算下定決心,使出吃奶的力氣,對著另一顆浮現天際的星星大聲喊叫:
「喬風邑不要出國、不要考托福!」
他的吶喊振奮了她,在陣陣響亮的回音中,她不甘示弱的跟著大叫:
「幸福要有錢!」
「喬風邑要做律師、伸張正義!」他又喊。
「幸福要有錢!」
「喬風邑要做自己,不要做傀儡!」
「幸福要有錢!」
「喬風邑要成功!」
「幸福要有錢!」
「喬風邑喜歡幸福!」
「幸福要……」
她喊了一半之後呆住,與滿臉尷尬的他面對面站著,耳邊仍迴盪著一波又一波的餘音:幸福要、幸福要、幸福要……
當一切歸於安靜,他推推眼鏡,顧左右而言它:「妳從頭到尾只要錢,亂俗氣的。」
「屁啦!你以為當律師就有多高尚?」
她粗魯的推開他走下階梯,他跟在後面一步一步往下走。
走到中間,他的腳突然踩空,手在慌亂中揮掉了鼻樑上的眼鏡。
一到地面,他就急忙低頭尋找眼鏡,卻怎麼都找不到,倒是她一下子就幫他找到了。
「在這裡,我幫你戴。」
她將眼鏡架上他的耳朵,與他靠得好近。
突然間,她的唇在他的嘴上怯怯的碰觸了一下,然後輕輕的說:「幸福也喜歡喬風邑。」
一說完、她便丟下他轉身趵開。
這時山谷間還縈繞著彼此的話語——喬風邑喜歡幸福……幸福也喜歡喬風邑……
*** *** ***
幸福也喜歡喬風邑。當年的她真不害臊。
苻蘋幾乎是微笑著醒來的。
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他,也很久不再想起從前了。沒想到侖背山上對著星星許願的情節卻清楚的出現在夢境當中,那個時候的他們好天真啊。
她把頭埋進枕頭裡,捨不得起床。
軟軟的床鋪、涼爽的空氣、溫煦的陽光……
陽光?
奇怪了,窗簾明明是拉上的,怎麼會有陽光透進來?
她翻身坐起,卻感到一陣暈眩。
在天旋地轉中她看到了他,嚇得她趕緊閉上眼睛。
一定是還沒睡醒吧?她想。
等暈眩過去,她張開眼睛,他仍好端端的站在床尾。
完了,是真的!不是幻覺,也不是在作夢。昨天真的是他,安慰她、抱她上床的就是他。
他找上門來了。
「放心,我是人不是鬼。」
他笑著走到窗邊將窗簾拉攏一些。
等他轉過身,發現她竟然用薄被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密不透風,企圖躲起來。
他一把扯開被子,卻被苻蘋使盡全力推得倒退兩步,然後她連滾帶爬的逃進浴室,門碰的一聲關上。
「夠了,鴕鳥。」他敲門,覺得好氣又好笑。「妳以為這樣就可以躲一輩子嗎?」
裡面沒有聲音。
「幸福,開門。」他又敲門,還是沒有聲音。
會不會在裡頭暈倒了?她看起來那麼虛弱。
「再不開門就別怪我把門給撞破。」不等她有反應,他開始用肩膀撞門。
威脅果然有效,她的聲音從門縫裡鑽出來,沙啞微弱:
「走開。」
「我不會離開的。妳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氣才找到妳嗎?」
門縫又傳出虛弱但倔強的聲音:
「你走開,否則我死都不會出去。」
這回換他沉默了。
好久好久,他總算開口:「如果我保證不追問火災的事,妳是不是就願意出來?」
「我能相信你嗎?」
她遲疑的問,顯然正在考慮。
「幸福,外表可以改變,但有些內在的東西是絕對不會變的。」他說:「要不要相信我,妳自己決定。」
三分鐘過去,她說話了:
「你到客廳等我。」
他聽話的退出房間,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對她做出那樣的承諾,天曉得他有多想知道那場火災的真相。
半小時後,房門輕輕的開了,只見她倚在門框上,一臉的防衛。
她問他:
「現在我出來了,然後呢?」
他看著她,發覺梳洗完畢的她比起上次明顯消瘦許多,而刻意妝點過的臉龐仍掩不住蒼白與憔悴。
這就是了,任誰都無法坐視她把自己關在死牢裡自虐至死,至少他辦不到。
以她的牛脾氣看來,他不退讓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妥協的。對她做出那樣的承諾,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他繞過她走進房間拿了她的帆布袋,再笑著走向她。
「然後咱們吃飯去。」
不顧她的反對,他挽著她下樓,事實上她根本沒有力氣掙扎。
一出大門,陽光刷地刺照過來,她舉起雙手阻擋,卻不大管用,於早他從她的袋子裡翻出墨鏡為她戴上。
發動車子時,他問:
「怕被看到妳和男人在一起嗎?」
「我看該怕的人是你吧。」她無力的靠向椅背。「別忘了我是靠什麼走紅的。」
他笑笑,把車開到一家有著綠色庭院的小餐坊。
他選擇坐在庭院的大樹底下。藍天綠蔭,微風習習,啊,重獲自由的感覺真好!
趁他看菜單的時候,她偷瞄他。
前兩次的會面短暫而驚惶,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臉其實變化不大,變化的是他的氣質。
八年前的他又重新在腦海中清晰了起來,想到曾經與他那般的親密,她不禁侷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