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看錯嗎?那強悍裡,竟帶著絲絲的溫柔……
她望了又望他,如困獸般「垂死」掙扎了好一會,最終還是認命地放棄。
爭什麼呢?
何必一定要「對等」?在他面前,她小、她長不大也好,還是她柔弱、需要被呵護--不管怎樣都好,那又怎麼樣?爭那麼多做什麼?又能證明什麼?這形武的「平等」有什麼意義?
「深葛格……」但仍期期艾艾的。
「嗨,火星人。」他滿意地笑了,伸手捏捏她臉頰。「看妳臉紅的!叫我一聲真有那麼困難嗎?」
又來了!
她抬頭望著他,眉心微蹙。「深葛格--」她搖搖頭,重又抬頭,直直望著他。「那已經過去十幾年了,見深,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沒人說妳是小孩。」他也直盯著她,目光發緊。
「所以,」想說的話有些難啟齒,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面對他,一口氣說:「我們--呃,我已經不再、也無法再像以前一樣了。你有了女朋友,我想也很快就會訂婚、結婚了吧?而我當然也會找到適合我的人--你看,我不可能永遠是個小孩,跟在你屁股後;你也不可能一直對我像對個小妹妹那樣吧?」
總不能一直玩大哥哥與小妹妹的遊戲吧?只會讓她覺得悲慘。
他鎖超眉,濃眉壓得很低,不發一語,黑眸盯著她,目光尖銳得會刺人。
那尖銳的目光幾乎教人窒息,范江夏勉強捱著。夜深無眠,她覺得體力快不支,幾乎站不住。
「我……我要把你戒掉。」她頑強抵抗著。
他沒聽錯,她說她要把他戒掉。她已經戒掉煙、戒掉酒、戒掉咖啡、戒掉茶,甚至連牛奶都戒掉,現在,她說她要把他戒掉。
「妳是說妳不想再見到我了?」他開口了。
她頓一下。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她只是解放自己。她在心裡輕輕說,無法再對著他眼眸。
「那麼妳是什麼意思?」
聰明的他,一向是優等生的他,怎麼可能會不明白她的話?卻偏要這麼逼她,把話全說白。
但要她怎麼說?他可以無顧忌地自在地說笑、取笑她,當他的大哥哥,卻沒想過她能不能、想不想,畢竟不再是當年,「葛格」與「妹妹」的童話,該有結束的時候。
她又吸口氣。「你那麼聰明,應該明白的。」已經站不直。
「妳不說,我怎麼會明白。」他不肯含糊,硬是要逼她說白、說清楚。
「我……我……」不,她做不到,她不是那 「勇敢」的人。在他尖銳眸光盯視下,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股「氣」,渙散成一片,混亂混沌。
她後退一步,沒站穩,跌坐在沙發上。
他走過去,半蹲在她面前,與她平視,眸光依然緊盯著她,說:「火星人,妳老實說,妳真的不想再見到我?」
她張開口,半天說不出話來,望著他,虛弱地搖了搖頭。
他神色沒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看著她。隔一會,握握她的手,站起來說:「我倒杯水給妳。」
「我不渴。」她搖頭。
「累了?」
她點頭。
「要不要我陪妳?」
又搖頭。
「去睡吧。等妳睡了我就走。」
她頓了一下,點了點頭。無所謂這一刻、兩刻的了,反正早走晚走,不管怎麼樣,最後他都是會走的。
她勉強站起來。「晚安,深葛格。」
有些事、有些心情,終需要休眠了。
第六章
難得的,「冥王星」小吃店居然近乎客滿,簡直快人滿為患。
這大概都是因為大蘇的關係,拜大蘇所賜,某雜誌記者來採訪,寫了一篇報導,一時吸引了很多人。在那記者筆下,小吃店成了後現代、另類風格的個性小店。記者說得天花亂墜,很合現代年輕人愛特殊的脾胃,可范江夏倒懷疑,大蘇不知塞了多少紅包給記者。
沒有人會嫌生意好,這本來是算可喜的事,但身為老闆兼掌廚的阿 a,卻繃著一張臭臉,沒有半點笑容。
「今天客人怎麼這麼多?我來晚了一點,位子被人佔了,還差點沒位
子。」常來的女客順子,對阿a撒嬌抱怨。「阿a,你怎麼也不替我保留一下桌位,你知道我這時候都會來的嘛!」
阿a看她一眼,沒吭聲。
「老樣子,給我一瓶啤酒。」順子又嬌聲說。
阿a一言不發,將啤酒往櫃檯一放,不再理她。順子還不知趣,糾纏又追著想約阿a,又說:
「阿a,這兩天你有沒有空?有部大製作的電影上映了,我有兩張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沒空。」阿a臉很臭,對順子沒好臉色,板臉不理人。
順子被他那麼一臭,嘴角往兩邊垮,拉住范江夏,委屈說:「阿a怎麼了?臉那麼臭,跟他說話愛理不睬的!」
「呃,大概今天人多,比較忙的關係吧。」范江夏支支吾吾。
「我好不容易才買到票,想約他一起去看電影,他一口就拒絕,還給我臉色看。」順子對范江夏訴苦。
順子一個星期來四、五次,當然不是因為小吃店的東西特別好吃,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對阿a看順眼。
偏偏阿a不領情。平時還可以好聲好氣的敷衍,今天他可沒那閒情。
「二十八!」阿a喊了一聲。
范江夏對順子抱歉地笑笑,趕緊過去,把客人點的小吃送到各桌位。
阿a臉臭,心情不好,范江夏知道為什麼。因為阿a喜歡大蘇,大蘇卻偏偏跟別的男人約會。就在前些天,她還被大蘇拉去跟陳老闆一起吃飯。
那天吃飯,大蘇又重提,要她這陣子有空到小吃店幫忙,於是她就來了。在小吃店打了幾天小工,大蘇一直沒出現,不知是不是在避著阿 a。阿a的心情就愈來愈不好,臉色也愈來愈臭。
她有點同情阿a,也幫他說過話,但大蘇說她「不懂」--她搞不清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阿a,你心情不好,也別擺著一張臭臉,客人都要被你嚇跑了。」說實在,沒幾個人來吃飯,想看到一張棺材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