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沒有藥味。」抽鼻嗅了嗅。「你剛從家裡出來,還沒進刑事局就先專程過來看我對不對?」她的鼻子很靈的。
「隨妳怎麼說。」不反駁也不承認。
面對這麼冷淡的情人,也虧得何夭夭能散發兩人份的熱情,讓旁人一窺便知他們正在戀愛中。
「哪,親愛的……」食指抵著眼前的肉牆,輕輕繞圈。
親愛的?濃眉鎖凝,為這聲詭譎的親暱呼喚。
「剛剛施逸倫來探病。」
「我知道。」他等她離開後才進來。
「嗯嗯,我聽說……她以前追過你?」
「是嗎?」涼冷的反問,顯然對這話題一點也不感興趣。
「可惜她的一片深情被你這塊大冰山給冰封在南極洲,無功而返。」
「我不知道。」這幾年他很少把人放在心上,沒有什麼印象。
「她長得很漂亮。」
「嗯哼。」虛應一聲。
「她說男人不喜歡女人身上有疤。」
「誰知道。」應得漫不經心。
「喂,」扯扯他襯衫,何夭夭抬頭,迎接他俯下的目光。「我左肩會留疤吧?」
「也許。」
「嘿,替我縫合傷口的是你耶,楊醫師。」
「我是法醫。」平淡的男人臉孔綻出一抹促狹淺笑。「專門驗屍。」
哇咧!「呴!楊洛,我是跟你說真的,你還在鬧我!」
含著淡淡笑意的眸落在顯眼得近乎刺目的白色紗布上,瞬間閃過一抹她來不及捕捉的心疼,絕佳的自制力讓一切在被發現前復歸平靜。
「那只是一道疤。」說話的口氣像談天氣般自然。
「她說男人不會樂見自己的女人身上有傷痕,尤其像這樣——」她側臉看著自己的左肩。「我猜以後這裡看起來就像掛了條蜈蚣。」
「妳在意?」
「我擔心的是你在意。」
怕他嫌棄她?這可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自信到近乎狂妄的何夭夭。「我看過不少更糟糕的。」
「楊洛!」呴,沒良心的男人,冷血到家。
很好,比剛才有精神多了。瞧著她氣呼呼的俏臉,楊洛淡淡一笑。
「我在跟你說真的,你竟然——」
「我也是說真的。」楊洛挑起懷中人垂在臉旁的凌亂髮絲,勾攏至她耳後。「妳還活著,這更重要。」
呃……一股歉意驟然湧上心頭。「我這次嚇到你了?」
冷冷一瞟。「妳希望我順妳的意點頭說是嗎?」
呴,真是愛記恨的男人。「連這個時候都不願意承認你愛我,算你狠——」抱怨終結在男人俯首親吻左肩藥味濃重的紗布時。「楊洛?」
「關於妳的傷……」
「怎樣?」艷麗自信的嬌容添上一抹慌。
他該不會真的嫌棄她肩上永遠掛著條大蜈蚣吧?
不安,極度的不安。何夭夭小心翼翼地盯著他性感的唇,若不是此刻非常在意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她一定巴上去狠狠吻個夠。
男人性感的唇在熱情的注視下緩緩開合:
「只要能活下來,我不在乎妳身上多幾道疤。」與生命相比,疤痕根本不值一哂。「與其注意這種小事,不如想想怎麼履行答應我的事。」
驚訝、錯愕,隨之而來的,是了悟的喜悅;然後是——
何大小姐登記有案的得意忘形。「嘿嘿,我就知道你愛我。」
「……」無言的默然似乎意味著對自己方纔的言行感到後悔。
「你果然愛我。」拉下他偷香,何夭夭不忘用比當事人還篤定的語氣說道。
「隨妳說。」反被動為主動前,楊洛淡然回應。
然而,收緊的雙臂、逐漸加深的吻,已無言地說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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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無雲,艷陽高照,大好的天氣為什麼——
唉……會有如此慘澹的心情?
才不過出去買瓶蕃茄汁的光景,回到何夭夭的病房,還沒進門就聽見小兩口卿卿我我的濃情蜜意——雖然絕大部分都是何夭夭獨開的一言堂,十句話裡有九句是她的。
哼、哼哼,她施逸倫何許人也,豈會不識相地進房充當礙眼的電燈泡,順道反襯出自己小姑居處本無郎的寒酸?
不不不,她拒絕當他們兩個的愛情見證者,所以選擇無聲無息地合上房門,不告而別。走到醫院為病患家屬設置的中庭花園,挑了個無人的座椅坐下,逕自發起呆來。
她敢打賭,迷戀楊洛的何夭夭早忘了她這個前來探病的美麗善良好同事。
唉,此時此刻陪伴在她身邊的,只有三分鐘前,難得發揮善心幫同僚買的愛之味蕃茄汁。
但,抗氧化的茄紅素填補不了空懸無依的寂寞芳心,只有她獨坐的雙人座椅更突顯了自己形單影隻的孤獨。
「我要的是男朋友,不是蕃茄汁。」
「我拿哥哥跟妳換蕃茄汁好不好?」
身側飄出一句話,恍惚的施逸倫不疑有它,自動接口:
「那也要看妳哥長什麼德性——赫?!」
旁邊有人?!施逸倫嚇了跳,手裡的蕃茄汁差點滑出去。
還沒抬眸看清來人,先入她眼的,是穿著支架的雙腿與左右兩側的枴杖;真正面對面時,她看見一張平凡小臉俯向自己的特寫。
雖然是平凡無奇的臉蛋,但她很快便發現這張小臉因為年輕、因為鑲在臉上的靈動大眼,讓人很難不注意她。
尤其,她又以不同於一般人的裝扮登場。
一瞬間,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同情,怕傷到這陌生少女的幼小心靈;裝沒看見對方的殘疾,這殘疾又是鐵錚錚的事實。
就像大多數人一般,她的眼光總會不自覺地落在那雙奇形怪狀的支架上,一會又像做了什麼壞事似的,心虛移開。
「呃……」要說什麼?「妳好,妹妹」?還是「今天天氣不錯」?施逸倫完全沒了主意。
「可以換嗎?」看來約十六、七歲,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再問,沒有詢問眼前大人的意見,逕自坐到旁邊的空位。
「我本來應該等哥哥買回來的,可是今天太陽這麼大,哥又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回來,我口好渴,所以,我拿哥哥跟妳換好不好?」少女再問,顯然對口乾舌燥的她來說,施逸倫手上的飲料比自家血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