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你打我,好暴力!」火觴呆了下,立即的,委屈可憐的臉馬上取代剛才要吃人的表情。
紅綾杏眼圓睜。他變臉之迅速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讓人甘拜下風。
她壓低聲音,「想住在這裡就安分的把盤子裡的食物吃乾淨,更不可以用那種不敬的口氣跟乾爸、乾媽講話。」
「不,你根本不知道他們對我有多差。」
「他們也是迫不得已的,過去事一直擱在心底你也不好受,就讓它過去不好嗎?」
她聽了乾媽十年的自責,真要有錯,漫長的十年,自我的折磨也夠抵銷所犯的錯誤了。
她握住火觴擺在桌面上的拳頭,「吃飯吧,你不會希望我半夜鬧胃疼的對不對?」
以另一個角度想,換作任何人,小小年紀就被送到陌生的地方,心裡的苦又豈是她幾句風輕雲淡的安慰就能消解的?希望他能知道,她也是站在他這邊的。
紅綾給了他一記溫柔的笑容。
「吃就吃!」他不由得陷入她像倒翻一缸蜜般的溫情裡。
今天他看在紅綾的面子上不計較,下回要是有人不識趣,他會讓那個人更難堪的。
莊鳳意投給她感激的眼光,然後默默端起碗扒飯,最後目光還是定在火觴身上。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紅綾不禁搖頭。
飯後,他們來到客廳,傭人送上水果。
火觴拿起西瓜跟牙籤,一粒粒的挑掉籽,然後遞給紅綾,偏偏她裝傻得厲害,接力似的把西瓜傳給莊鳳意和火靖。
「乾媽、乾爸,趁涼吃喔。」
火觴為之氣結。
才想發作,紅綾笑嘻嘻的臉已經湊過來。「我也要。」
眼一瞪,他只能壓住不悅,再給她一片西瓜。
「嗯,很甜喔。」莊鳳意吃著西瓜,眼淚卻掉在上頭。
火靖長歎,放下手中的水果,將多愁善感的妻子帶回房去。
「我不喜歡你這樣欺負自己的爸媽。」紅綾很難過,她也吃不下去,不高興這好好的一晚被搞砸了。
「都是你不好,要是你肯搬去我那裡,就不會發生這些事。」火觴也賭氣。他就好受嗎?天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別難過好嗎?」有些事是急不得的,需要時間來沉澱,她瞭解。
「我要你賠償我。」她的軟化換來他的得寸進尺。
「怎麼賠?」他那張難過的臉到哪去了?
他掩不住得意的表情,嘟起嘴說:「一個波,要超大的。」
吻還分大小喔,這傢伙跟變色龍一樣,說變就變。紅綾想一拳劈了他,可他剛才那受傷害後又拚命想掩飾的掙扎模樣,教人看了心如刀割,唉,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又不正經……」她才端起義正辭嚴的表情就被火觴吻了個正著。
想開罵也不對,她到底有什麼立場啊,初吻早被他偷走,就連身體也被看過,要在古時候她恐怕就得非他不嫁了,她到底該怎麼辦?
火觴雙手捧住她的臉,「我會等到你願意主動來親我,不過你也知道我的耐心有限,我可不想等太久。」
他竟然給她壓力。
「別掀眉毛,我會以為你現在想要我。」他充滿魅力的聲音比暗夜的低語還蠱惑人心。
紅綾只覺得滿腦子的漿糊,招架不住他。
「讓你的漂亮腦袋休息,別胡思亂想。」他以前所未有的溫存對她道,一隻手緩緩摟住她。
「陪我看電視,今天有足球賽轉播。」
這次紅綾沒有推開他。
火觴靠在她的肩膀上,輕嗅她迷人的幽香,她的手依舊微涼,他用自己一年四季溫熱如火的手握住她的,然後斜躺入她懷中。
紅綾寵溺地瞪了他一眼。皮喲,這傢伙,看足球賽分明是藉口,這會兒,看他專心到哪裡去了。
「……紅綾,我發現你的胸部很偉大喔。」
「啪!」一記鍋貼貼上火觴釀禍的嘴。
☆ ☆ ☆
紅綾是在很自然的情況下甦醒過來的,舒服的床,有點老舊的睡衣。人的年紀在有點大之後很多習慣都會定型,就像她一樣,每天總是習慣在自己的床上醒來,賴著床,眼看早晨的陽光一寸寸親吻過房間的地板才心甘情願地起來梳洗、晨跑,早餐跟報紙是一起啃完的,然後這一天才算正式開始。
依照慣例睜開眼,她聞到木頭特有的香味,四周的東西從模糊到清晰,她確定,除了身上的睡衣、被子和床是她的以外,很多東西都變了。這不是外星人的實驗室,它是一間純中國式的房間,一幅幅畫工細緻的花鳥鑲在精緻的畫框裡,人高的清朝瓷瓶,沉重的繡花窗簾,那上頭的紋路她只要閉眼就能描繪出來,桃木几上的淺盤養著離開花苞的梨花瓣,香氣輕淡得讓人抓不著。
她捻起一瓣,絲絨般的觸感幽遠又熟悉,不知有多少年沒見過泣血般妖艷的紅梨花。
她記得老家門口就有一棵,她爹曾驕傲地說過,整個濟南只在他家有一株百年梨樹,怕是沒有第二棵。
她縹緲地想起梨花早開的那年,她在樹下見到一個桀驚不馴的男孩……
不會錯,這房間,完全仿自她小時候的宅子。
「什麼讓你想得這麼沉,有人摸進來你還毫無所覺?」攀上她細肩的是火觴修長有力的胳臂,他整個人貼上來,當她已經是他的親密愛侶一樣。
「我都不知道台灣有紅梨花樹。」那抹嫣紅在她潔白的指腹上更顯嬌艷,一滴從盤上沾來的水珠搖晃不定,隨著紅綾的移動終於滑落地面。
「是沒有,它為你專程飄洋過海而來。」他的語氣裡埋藏著濃濃的念舊還有一份堅持的愛情。
「這花,這房間……」她無心沉浸在過去的情境裡,她感動的是火觴難得的一份心,他為她做到何種地步啊!
「這是我們倆的愛巢。」雖然大體是仿自紅綾以前的閨房,他可也把自己計算進去,嘿嘿,先造就既成的事實,她就必須對他「負責」。
又來了。「我以為我們昨天都說好的。」她有必要跟火觴解釋清楚,他的意思不代表她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