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手絹猛拭眼角的貴婦人扭捏作態、假惺惺的樣子,就連身為她老公的顏照良也有點受不了,猛地擦掉胳臂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冰清玉潔的一對小兒女到了她嘴巴就弄髒了交情,也只有思想污穢的人才盡往那個方向想。
紅綾跟火觴坦然地接受回嫦娥的指控,她並不覺得自己錯在哪裡,既然姑姑不喜歡,她就下來,如此而已。
她示意火觴讓她下來。
「你行嗎?」他很清楚紅綾的遵命不是基於尊敬跟害怕,她是那種大事精明小事糊塗的人,至於事情大小怎麼分,在她心裡面自然有一把尺,別人不會知道的。
「我很好。」紅綾微笑道。他關心她呢。
「應付得來嗎?」他知道那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愚婦蠢夫。
「大概沒事。」用「應付」太辛苦,她見招拆招即可。
於是火觴把她放下,退到一旁。
「姑姑。」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人,怎麼,趕廟會趕到她家門前嗎?
「我說小綾啊,你娘沒教你待客之道嗎?天寒地凍的,開門讓我進去歇歇腿再說。」
紅綾點頭,拿出隨身攜帶的鑰匙。
沒等她招呼,一堆人目中無人的都湧進屋子裡頭。
她站在屋簷下對火觴招手。她需要他。
不知道是什麼力量驅動了火觴,那些人他沒一個看順眼的,不過他可以忽略所有人的眼光,卻不能拒絕紅綾無言的祈求。
他變成她的戰友了。
「進去吧,天氣變壞了。」
內堂裡,抱著相同目的的人們正大剌剌地瓜分他們「以為」該得的財產,絲毫沒把兩個小孩放在眼底。
包括具有紀念價值的古董陶瓷、保險櫃、倉庫裡價值不菲的茶葉,最後討論到芝徑雲堤這幢宅子,意見終於出現分歧。
「擁有芝徑雲堤就擁有芝徑泉,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這點,顯然大家都瞭然於心。
「你們大家都別爭了,這屋子是我大哥的,小綾還不到法定繼承年齡,我是大哥最親的妹子,所以第一順位的繼承人非我莫屬。」回嫦娥大言不慚,已經當芝徑雲堤的主人是她了。
「妹子,你的美夢也作得太早,房契你拿到手了嗎?」另外幾房的親戚看不過她不可一世的拽樣。
說到這彷彿提醒了回嫦娥什麼,她變臉像翻書似的轉向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紅綾。
「小綾啊,姑姑一想到大哥就忍不住心酸,他走了,留下這一大幢的屋子讓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姑姑好不忍心,你把房契交給姑姑,以後由我來照顧你好不好?」拽住紅綾的胳臂,她自以為親密的咬耳朵,其實全部的人都聽得到。
「姑姑,你想要什麼就直說好了。」紅綾實在不習慣跟這樣的人說話。
「是你要我說的。」回嫦娥清清喉嚨,那麼她也不客氣了。
本來就十拿九穩的東西,要不是她那沒用的老公要她迂迴些,她才不會跟一個小孩客氣。
「按理說,我大哥死了,他所有的東西都應該是你的,但大哥不是個好生意人,在外面背了不少債務,都是我這做妹妹的幫他扛。我是很有度量的人,再說大哥的二七也做完了,我現在才開口夠仁至義盡的了。總而言之這幢老宅子我要了,當然,屋後那窟芝徑泉包括在這破房子裡,我一併接收,至於你,我親愛的小侄女,我是不介意家裡多一雙碗筷,只要你願意來……呵呵呵!」言下之意,紅綾要是不識相地住進顏家,她也有辦法把這丫頭攆走。
「爹在外頭有沒有負債我不清楚,至於房契,爹跟娘走得匆忙,什麼都沒交代,你跟我要,我也沒有。」開口閉口都只有她爹,向來不親的姑姑還是敵視她娘。
「小狐狸……」回嫦娥咬著牙,提醒自己顧及形象,要是她欺負人家孤女的消息傳出去可就不好聽了,不急不急。「我是說小綾啊,要不然姑姑再給你幾天的時間,等大哥的三七做完,我再來好了。」
真是急死人,北家的王老闆急催著要這口芝徑泉,白花花的幾千萬耶,她的草皮、別墅、鑽戒、房子全繫在這小鬼身上,想敷衍,哼!料她也變不出花樣,幾天就幾天,不信潑猴子逃得如來佛的手掌心!
「姑姑慢走。」紅綾鞠躬,送走這些黃鼠狼。
她轉身,瞧見火觴亮晶晶的眼刺著她,隨即他踢掉腳上的鞋子,窩進太師椅,一語不發。
站著的時候,他比貴族還有氣質,可一放鬆就跟街頭的流浪漢沒兩樣。
「你要喝水嗎?」紅綾像沒事人一樣,彎起唇角,笑嘻嘻的問。
火觴用手指彈了下她圓潤的額頭。「你很大方喔,就幾分鐘送掉別人一生也掙不來的財產。」
她真的大事精明,小處迷糊嗎?
她微微一笑,「你看我也知道我不是那種能撐起一片天的女生,經營生意不是靠腦筋就可以的,靈活的交際手腕一樣不可少,我迷糊,更不懂得八面玲瓏,芝徑泉要是由我繼承,會毀了爹二十幾年來的心血,與其這樣,姑姑是自家人,給了她也沒什麼不好。」
火觴到現在才領受她驚人的豁達。
「不要這麼看我,這麼做不對嗎?!」他深沉的眼讓她錯以為自己的決定不對。
「你在乎我的感覺?」
她點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那些人對你的指指點點也讓你覺得不舒服嘍?」
她搖頭,「我不明白我跟他們有什麼關係,他們不是我,我也不是他們。」
她的生活圈很窄,更少和外人交際,她不去管別人家的閒事,也從來不理別人對自己有什麼看法,雖然有點消極,這就是她的生活態度。
火觴忍不住拉過她的小手。
就因為不明白錢財的意義,也不看重,所以不會覺得送掉家產有什麼可惜的,真是一絕啊!
「對了,你受傷了,我先幫你上藥。」紅綾突然想到,搬來醫藥箱,專心處理起火觴從外面帶回來的「成就」,在她以為裡,他的傷比財產重要得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