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獅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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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頁

 

  火安琪深邃難解的眼睛迸出一點光亮,他摸著自己一天一夜都沒進食的肚子。

  「餓。」

  郁二十四暗噓一口氣。呵呵,會說話,不是啞巴。

  但是,打動他的居然是食物。

  火安琪意識到肚子餓這件事情,提起腳步就往四合院走,寬闊的曬穀場上一片花海,幾十麻袋的玫瑰花瓣攤在水泥地板上等著加工,他看也不看,跨過門檻尋到廚房跟餐廳共用的飯桌。

  古老的圓木桌上擺著三樣醬菜、一鍋還冒著熱氣的稀飯,他也不用人家服侍。盛了稀飯就吃。

  他吃得稀哩呼嚕的,等郁家爺女倆趕進來,一鍋稀飯早早去了大半。

  郁二十四怕自己多一下會落得舔鍋底,二話不說,裝滿大大一碗公就搶著吃。人可以服老,吃飯可不能輸人。

  這是擺什麼款?郁倪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倪,再去弄兩個豬心兒蛋來。」郁二十四把盤子裡最後一塊脆蘿蔔梨夾進自己的碗,炫耀的朝火安琪晃晃,一口幹掉。

  筷子停了一下,火安琪釜底抽薪的把湯汁倒入雪白的稀飯中。

  郁二十四扁了扁嘴。

  湯汁才是整個脆蘿蔔梨的精華,這個小子不笨嘛。

  郁倪看著飯量驚人的一老一少,沒辦法,只得認命的從竹籃裡抓出剛從雞寮撿回的新鮮蛋給兩人加菜。

  第二章

  ——獅子的自言自語——

  窮鄉僻壤。

  沒道理留下不走卻留下了,我離開金絲籠還不夠遠不是?我的心難道自有選擇的想停泊在這塊荒蕪的鄉原?

  為什麼?不明白,但是我相信,有一天理由會浮現的。

  那個女人總是拿綠眼紅眉毛對我,談不上好臉色。

  而她,該怎麼形容?

  青春討喜。

  是的,她的發有著玫瑰花和指甲花混合的味道,但極了某種我腦海裡遙遠的記憶。

  那似曾相識的味道也許是我留下來的理由。

  見到她的第一面,我的心在鼓噪。

  從來都不曉得我自己有這樣的反應,大家都說我身體裡的感情系統出了問題,只能任它繼續敗壞荒涼,從此做個冷血無情的人。

  對她生出不一樣的感覺是不是表示我的心有一點點知覺了?

  奇怪的心跳。

  我的心居然會為了別人躍動。

  這表示我還有恢復的能力嗎?

  我想知道她還能帶給我什麼。

  想知道……

  嘩啦啦的沖水聲伴著鏗鏘的瓷碗碰撞聲,還有竹筷劈哩啪啦甩水的聲響,不斷傳來,位在大廳的火安琪傾耳聽著郁倪故意製造出來的噪音,完美無缺的眉有些抽動。

  郁二十四蹺著二郎腿,忙著剔牙,一邊搖頭晃腦聽著破收音機里拉放的京鼓大戲,一邊不時忙著偷覷火安琪,一心好幾用,用得不亦樂乎。

  等到郁倪把廚房收拾乾淨出來,他已經歪在籐椅上睡著,因為睡得太沉,老臉被細籐條壓出線來都不自覺。

  「又在這裡睡覺?爺,外頭風大進屋裡頭去啦。」她根本投機會發飆,郁二十四早已睡死,她只能認命的隨他去。

  「人老就要認分,逞強在風裡睡覺,感冒著誰理你。」

  念歸念,郁倪還是折回屋子裡拿了件外套給他披上。

  火安琪安靜地看著她小心仔細的動作,不知不覺把她像拓印般烙進自己空白的腦子裡。

  「看什麼看!把你的眼珠挖出來喔。」像被識破什麼,郁倪有些不安,對著無辜的火安琪噴火。

  他的長腿閒閒的跨在門檻上,身子倚著老屋旁的石獅子,就當她的威脅是吹氣球,她吹她的,他發他的呆。

  不上道的傢伙!郁倪磨牙道:「唉,你吃也吃飽,發呆也發夠,現在可以跟我上工了吧!」她的禮貌讓人不寒而慄,也奇怪的喚回火安琪容易飄散的思緒。

  「拿著!」

  她將大太陽下的基本配備——薄外套、手袖、遮陽笠帽扔給他,可沒打算讓他好過。

  被一堆東西扔個正著,火安琪當寶似的捧著,除此之外別無反應。

  郁倪用一層透氣薄紗覆住聰雅秀麗的臉蛋,笠帽下只露出令人不飲自醉的明眸。

  著裝完畢後見他仍呆站著,她不禁大叫,「你不會連穿衣服也要我教吧?」爺從哪找來的二愣子?

  日照已高昇,花園裡一推工人等著她,就算最靈巧的手指一小時也只能摘十六盎司的花,多浪費一分鐘都是跟錢過不去。

  她百般不願的奪過他手上的衣物,拚命把基督耶穌的十二個門徒的名字默念一遍,那拗口的名字可以平靜她的怒氣,維持她基本的「人形」。

  「就幫你這一次,我呢,是好人,就幫你幫到底,你衣服穿法別忘記,不然中暑昏倒,健保給付裡可沒有這一項我告訴你!」她連珠炮的掃射,也替火安琪整裝完畢。

  撣撣灰塵,郁倪很滿意他的裝扮。

  這男人也真好欺負,怎麼整他都無所謂。

  幾分鐘過去,兩個人肉包子打扮的朝花園而去。

  郁家花園總共一公頃多一點,以古阿拉伯品種的答馬希拿玫瑰花為大宗,次為格拉斯茉莉花,摩洛哥玫瑰排名第三。

  摘花工人每摘一盎司鮮花有十塊日光幣的收入,折合美金大約是七塊半左右,是印度工人還有普羅旺斯工人的二十二倍收入,在附近以花維生的農家裡,郁倪給的價住算最大方的了。

  郁倪趕到花團時,自動自發的女工已經采收好幾麻袋的茉莉,男工人負責運送到加工廠,日積月累的默契不因為缺了個人手出現斷層。

  郁倪安慰的對大家揮手。

  火安琪還見花園的盡頭是一片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坪,有人影走動揮竿,顯訪是個俱樂部之類的東東。

  「到底要編派你做什麼?」心思回到火安琪身上,郁倪感到頭疼。「摘花?太扯了,我寧可把自己打成豬頭填海。」想來想去,她想不出一個適合他的工作。

  「唉,你叫什麼?」她一邊轉腦筋,一邊傷腦筋的問。

  火安琪沒有回答。

  「喂,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滾蛋,第二,回答我的問題,我會考慮要不要叫你滾蛋,要是你繼續裝聾作啞,那就馬上帶著你的蛋……滾!」她可不要在以後的日子裡對著他喂來喂去,這麼難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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