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老規矩?」生鮮瓜果,不可或缺的老酒。他要的就是簡單又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他不在乎高昂的皮貨究競價值多少,只取他認為必要的。
男人沉吟:「另外,我要一錠金子。」
年輕的掌櫃面露一絲驚訝。
「有問題?」雖是問句,卻不見他冷寂的臉有任何不尋常。
「你從來不要錢的,為什麼?」就算他要的是這間小店,他絕無二話,只是他的要求太稀奇了。
對任何人來講,錢是不可或缺的東西,但是對他——獨孤吹雲,他會堅持夜空裡的滿天星光比黃金高貴得多。
「不為什麼。」
看來是休想從他比蚌殼還緊的嘴巴套出什麼,這認知他早就有了,多此一問,總是不甘心嘛!
他每年守在這荒山野地,半年開一次店,全是為了獨孤吹雲,盼他多說幾個字的話,是人之常情。
「一錠就夠了?」
獨孤吹雲連回答也放棄,只拿黑色的眼瞳看他。
海棠逸彎腰拿出兩錠黃澄澄的金子。
「喏。」
獨孤吹雲對多出來的一錠金子看也不看,收進隨身的褡褳中。
「明年見。」
「大哥……不,吹雲,眼看暴風雪要來了,趕明早再上山吧?」
他從不在白楊溝留宿,就算大打雷劈,颳風下雨,總是交完皮貨馬上回天山頂去。
「雲虎在等我,不能。」
海棠逸自我調侃地露齒一笑。
「你在乎的根本不是它。」
獨孤吹雲不語。他經年累月不願和人類打交道,就算面對的是曾跟隨他多年的戰友,仍是緘默居多。
「別以為我會打退堂鼓,咱們這輩子是耗上了,你一天不下天山,我就等你一天,反正八年都過了,我不在乎以後再一個八年或十六年。」要不是他受不了博格達峰冰封雪凍的天氣,他才不願意像個呆瓜似的只為確定他是否安然無恙,而死守在白楊溝。
獨孤吹雲肩頭一僵,許久才縹緲輕語:「落拓江湖不知年,寶刀已老。」
「我無意江湖,逼你下山是因為夠了!你守著她都八年了,情至意盡,她該滿足了。」
獨孤吹雲並不強辯或解釋,他遙望不見星子的夜空。
「該結束的人是你,以後,我不會再下山了,你也可以將這辦家家酒的店收起來,回北大荒去,一個堂堂的『八荒飛龍』委屈在白楊溝不值得啊!」
「你想出爾反爾?!」海棠逸看似爾雅的臉勃發著怒氣,「你敢從我的眼前消失,我會馬上聯絡另外五個人將你綁下山。」
當年獨孤吹雲讓了王位,帶著妻子的屍體獨上天山,臨走前無奈地被迫與他歃血宣誓,海棠逸才有探訪他的自由。他可以由著獨孤吹雲長住天山,卻不代表肯任著他自生自滅。
「你不敢。」他撂下話,準備離開。
風塵群龍早就分崩離析,形同解散,而罪魁禍首就是他。
「吹雲!」海棠逸氣結。
不管如何,他還是他心目中的王,風塵群龍的龍首。
☆ ☆ ☆
一任雨點般的拳頭落到身上,平凡清楚地聽見拳頭和肌肉接觸所產生的聲響,因為痛過了頭,四肢只能蜷縮成任人攻擊的卑微姿態。
牆角的平駿被嚇傻了。
「夠了,平老,你再這樣糟蹋下去,她可就不值錢了。」懶懶的聲音可有可無地阻止平老爹無情的毆打。
「死丫頭,不識好歹!可是謝員外看得起你,你才有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機會。九姨太有什麼不好的,只要你答應,往後,吃香喝辣哪樣少得了你,答允吧!」平老爹軟硬兼施,一頓飽拳後施以誘惑。
平凡撇開頭,用沉默拒絕。
對向來吝嗇給予關愛的父親,她已經徹底地心冷了。
「了不起你就像小妹一樣把我賣了也好過去做這種人的妾!」俗綠厭紅的暴發衣著掩不住謝世閔水桶般的大肚皮,因為過多的油脂壓迫,使得眼睛只剩細細的一條線,雖然穿金戴銀,粗大的金鏈和金戒掛滿脖子以及十指,卻只讓人覺得俗不可耐。
謝世閔不悅地挪動肥胖的身體,一派狗眼看人低的口吻:「平元章,你不是拍胸脯說沒問題的?真不行,我也不要了,你還是把咱們的賭債清一清吧!」他搖晃著手中的借條,肥臉上淨是奸笑。
「是是是……」平老爹打恭作揖只差沒磕頭。
他哈巴的嘴臉一轉身又成一片戾色。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是養不起你這賠錢貨了,再說我也收了謝員外的聘金,從今天起你已經不是我平家人了。」
平凡扶著牆壁站起身,心酸滿腹,她自嘲地抿嘴。再壞,也就這樣了,留在這間荒涼的屋子與跟任何人走並沒什麼差別,這次她堅持不肯,難保不會再有下一次。
「你答應了?」平老爹喜出望外。
平凡苦澀地盯著他,眼底一片鄙色。
這種賣女求榮的人竟是她親生的爹,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些人存在?她不懂!
平老爹在她極度不屑的逼視下,心虛地避開眼睛。
哈!她的父親連承受苛責的勇氣都不具備,一瞬間,她幾乎歎息。
「她是我的!」遮不住風的柴扉被人乍然推開,高瘦修長的身軀剛頂住平家的門頂。
獨孤吹雲的到來挾帶大量的風雪,本來就缺乏暖意的平家小屋更加寒冷了。
「你是誰?」昂揚的氣度,一身獵人的打扮,看起來就不是平元章惹得起的人,可是,坐著的謝員外他更招架不起。
獨孤吹雲不看任何人,將一錠金子丟往桌面,而後走向平凡。
「橫豎你要賣女兒,給誰都一樣。」
平凡認出這曾跟她有一面之緣的怪異男人。
「你要買我?」曾幾何時她變得這般搶手?
獨孤吹雲頷首。
「好!我跟你。」除了謝世閔就是他,反正都是被賣,她能擁有的選擇就是跟誰,與其做人家的九姨太倒不如跟他。
「你是誰,居然敢跟我謝世閔搶女人!」到口的肥肉眼看就要飛走,他哪還管得著自己快冷成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