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盼春,你——哎唷唷,疼啦!會疼啦!」另只手同樣被狠狠烙牙印。
「跟《縛綁王爺》說對不起!」
「呀?」跟書說對不起?
「說不說?!」花盼春瞪她。
「我說!我說!嗯……《縛綁王爺》,我錯了,對不起。」花迎春真心誠意雙手合十,朝天際一拜,揖完身,她更疑惑了,「我罵《縛綁王爺》你火大什麼?」
「呃……只是替它抱不平而已。」花盼春方才囂張的氣焰熄滅,繼續坐在小凳上洗碗。「大家都知道《幽魂淫艷樂無窮》寫得極好,那也不代表每本書都得要和它相提並論比一比高低。什麼和《幽魂淫艷樂無窮》比,就淪為次等,那麼為何不單單看那一本書好看不好看?和那麼好的書一比,還有誰有資格寫書呀?!」又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當上最好的,難道當不成最好的就要被全盤否決嗎?!
花迎春挨她坐得很近,「你寫的?」
「什麼啦?!」花盼春側過身子不看她。
「《縛綁王爺》是你寫的?」她老早就懷疑盼春背著她在寫書,只是從來沒機會逮到盼春在寫稿,現在盼春為《縛綁王爺》說話的態度太不像「花盼春」了,有鬼!
洗刷刷洗刷刷,花盼春洗得好認真。
「還有《推倒皇帝》、《壓上宰相》、《侵犯將軍》、《凌虐老太爺》……」花迎春扳指算著。
「是《凌虐太上皇》。」糾正之後才看到花迎春在奸笑。
「哼哼哼哼,寫書竟然瞞著我?!」十年風水輪流轉,囂張的人換邊站。
花盼春不說話,做著沉默的抵抗。
「寫了這麼多書,稿酬也不拿出來孝敬我這個做大姊的……寫出了點名堂,一本稿酬不低吧?自己默默全收起來當私房,花我用我住我吃我的,你一點都不歉疚嗎?」
「戲春不歉疚,我當然也不歉疚。」同樣身為妹妹,沒道理花戲春可以天天當她的三姑娘,享樂享福而不盡義務,她花盼春也要求比照辦理。
「好,非常好——」好到讓人咬牙切齒。
「你現在懷孕了,不適合動氣,冷靜一點,肚裡的心肝寶貝看得到你的一舉一動哦,你也想讓他知道我們兩姊妹感情多麼融洽吧。」花盼春提醒她,想藉孩子脫身。
「那麼,感情多麼融洽的好妹妹,姊姊要求你一件小事,你一定不會拒絕才是。」花迎春笑得又甜又美。
花盼春心存警戒,「我要先聽聽是啥事。」感情融洽也是有限度的。
花迎春閃動著大眼,握住花盼春兩隻濕漉漉的纖手,不顧髒泡沫弄濕她的衣服,眼眸裡全是熠熠星光……
「把你過稿的訣竅全盤教給我,求你——」
*** *** ***
嚴慮注意到了花迎春的不見蹤影,好幾回他踏在架高的屋樑上,視線無法自制地挪往隔壁花府而去,卻極難見到花迎春來回穿梭的身影。
本以為她忙於飯館的事,但中午到花家飯館用膳不見她,晚上用膳不見她,隔日、再隔日、再再隔日,他生疑了。
他還記得前幾日過了飯館最忙碌的時刻,她最常搬些書,端著茶果,在樹下軟衾躺上一時半刻,邊看書邊吃些點心零嘴,看著看著,她會小睡片刻,長長的發全敞披在衾上,烏黑澤亮。有時她睡醒,看見屋樑的他,她會朝他做鬼臉,表情非但不猙獰還可愛得緊;又有時她會拿竹帚將府裡內內外外掃上好幾回,勤勞得像只嗡嗡飛舞的蜂。
她的習慣他竟都牢記下來,算著她休憩的時辰,他也會準時待在最容易一眼看見花府庭園的制高點,停留在那裡看她,—直到連日不見她出現在樹下看書,這股濃濃的失落才使他發現自己有多期待見到她。
她人呢?
「嚴師傅……嚴師傅?」底下的工人揚聲喚了嚴慮好幾回,嚴慮才回過神,躍下高處,聽取工人提出的數個疑問,一一詳解,工人又各自去忙各自的事,嚴慮一顆心卻像飛到一牆之隔的花府,沒見到她,心浮氣躁,根本無法專心。
挨到了晌午,他耐心用罄,在眾工人飢腸轆轆殺向花府飯館狂掃飯菜的同時,他箝住花盼春將她扯到角落。
「你大姊人呢?為何多日不見她?」嚴慮口氣略急。
花盼春挑眉覷他,實話實說,「她靜養去了。」
「靜養?」這個字眼聽起來就該用在病弱或是半百老人的身上,套在花迎春身上簡直怪異。
「是呀,好好靜養。」
「她生病了?!」
「病得可不輕哩,都快弄出人命了。」一條再過幾個月就出世的人命。
「她身子骨應該很健康!」她吼他時中氣十足,臉色紅潤,前幾天還在掃大街,怎麼可能——
「她很健康嗎?我倒覺得她看起來差透了。反正你們在隔壁敲敲打打,吵得她不能安寧,不如讓她去別處安養。只是大姊夫——不,前大姊夫,你找我姊有事嗎?花家現下大小事全歸我管,要改菜單或加菜色同我吩咐一聲就行,不一定非要我大姊經手。還是你有其他要緊事?」花盼春手裡搖著團扇,悠悠哉哉的。
「告訴我她在何處安養,我想去看看她的情況。」他胸臆裡全漲滿擔心。
花盼春說她的情況不好,病得不輕,甚至有喪命之虞……
花盼春搖搖螓首,「誰都能去看她,就你不行。她這身『病』都是拜你所賜,你出現會讓她病情加重的。」就是要躲你才到外頭租屋,讓你去見她不就做白工了?!花盼春在心裡補充完畢,嘴甜人甜笑更甜地福身,「謝謝你對『前妻』的關心,盼春在這兒替大姊感謝你,我會轉達給她知道。」說完,她便娉婷閃人,無視嚴慮一臉鐵青。
嚴慮碰了軟釘子,整整一下午都心神不寧。
花盼春的話讓他不安。若花盼春言明花迎春只是不屑見他,所以找個地方將自己藏起來,他或許還不會如此惶惑,可她卻說花迎春病得不輕,幾乎快弄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