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荷官聽得專心,牢牢地握緊他的手。
戈爾真還報一笑。他從來都不是愛笑的人,這一笑卻是將深埋的千言萬語化做萬斛柔情,坦白地昭告他的愛只屬於她。
海荷官臉蛋兒一暈,又被戈爾真豐富磁性的聲音吸引住。
「我在溪谷休息了好幾天,回家時你們全都走了。」
「我跟朔陽大病了一場,幾乎都住在藍四公子的家。」
「我知道。我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任,對不起!」起初,他一衝動就想尾隨著馬車的車痕出谷,可是火燒一樣的自責讓他邁不開腳步。
他愛她卻無力保障她的安全,他向來死不認錯,代價卻是差點害死他摯愛的人,究竟是他空負一身才華,還是才華負了他?於是,他痛定思痛,改變了自己。
「你沒錯,不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老天給了我們一場災難,可是你回來了,我只想感激它。」只有失去的人,才會珍惜重新獲得的喜悅。他回來就好,其餘的,一點都不重要!
「我們回家吧!」戈爾真深深地吻她,把這幾個月無邊無涯的相思,全灌注在這個吻裡。
回家,海荷官朦朧地想著,喜極而泣的淚,姍然奪出合上的眼眶,濡濕了睫毛,落入倆倆相依的唇間。
☆ ☆ ☆
「這是怎麼一回事?點石成金嗎?」直通山谷的石子路,鋪上平板光滑適合馬車行走的青石板,入口一哨站,每隔五里又一站,在山谷的低窪處竟然有屋舍數間點綴在一片大草原中。
奇跡還不僅這樣,當馬車抵達廢墟所在,哪還有什麼殘破景象,一棟高雅宅邸矗立山谷的最高點,紅牆綠瓦,紅銅門開處楓林小橋,僕人如織有序地站在兩旁恭迎。重樓為屋,四敞為閣,佈局靈活,銜遠山,吞白練,山谷中的美景盡入眼簾。
「來見見我的得力助手,也是這些奇跡的功臣。」大廳中,好幾個年紀不一的中年漢子正圍在一起泡茶。看見戈爾真出現,他們不約而同地站起來迎接。
「就說不用多禮,你們又忘了。」戈爾真開朗地跟大家勾肩搭背,神情愉快得就像見到家人一樣親切。
「哈哈,我們一群粗人等在這裡,等著等著,把你給等回來了,新娘呢?別害羞,快給大家介紹!」其中一個帶頭的,目不轉睛直瞧海荷官和朔陽。
「新娘好面熟。」長山羊鬚的漢子等不住,先嚷嚷開來。
眾人附和的同時,也圍住被人當成「動物奇觀」的海荷官。
「大叔!」海荷官眼尖,記性又好,一轉眼就認出了大家,他們一個個全是當年在戈家做長工的樵夫。
「小丫頭,真的是你,哈哈,山不轉人轉,人不轉水轉,山水相逢啊,妙極,咱們這群粗人注定要在戈家討生活,哈哈哈!」
「人爭不過天啊,小老弟,老哥當年就說過這丫頭會是你的,『一語成懺』,看來我可以改行算命騙錢去了。」
對亂用成語的人戈爾真輕輕掀眉,亂沒轍的!
原來戈爾真找回了這群木匠高手,帶著徒子徒孫聯手在短短幾個月內蓋好「不歡山莊」。他提出的優渥待遇,包括讓居無定所的這些木工們,有個安居樂業的地方。戈爾真捐出一塊遼闊的土地提供他們生息,他們為他蓋了座優美無比的住屋。
另外,戈爾真也安排了其他沒有技藝的人去守崗哨,因為一切還是初創,等慢慢入了軌道,他會人盡其才地分配工作,當然,這些全是後話了。
「咳,真爺,夫人,小少爺,還有我——」不甘寂寞的輕咳聲顯示想得到大家的注意力。
一個全身穿著筆挺的老人站在門檻外,他身上的衣服顯然經過非比尋常的整治,線是線條,腰帶一絲不苟,甚至連斑白的髮絲也梳得有條不紊,要湊近一看,保證連一根亂髮都沒有。他一板一眼等著主人介紹他給主母認識。這是禮貌,禮不可廢!
「這是咱們山莊的總管,傅伯。」戈爾真的忍耐就這麼多了,他才介紹完就笑場,卻換來傅伯不以為然的一瞥警告。
「傅伯是萬歲爺派來幫我們重整家園的高手,你有不懂的事都問他。」戈爾真清清喉嚨,他的不羈碰上老古董,蹶了。
海荷官福了福,當是見面禮。她的「安靜有禮」給傅伯很好的印象。
「你們的茶快冷了,叫傭人來重沏,我不奉陪了。」戈爾真挽起海荷官和一刻也沒停止過好奇的朔陽。「我們一家三口要午憩去。」
他一左一右牽著他愛的人,消失在眾人關愛的目光下。
☆ ☆ ☆
涼夏的最後一個月的第一天,戈爾真夫婦來到京郊頗富盛名的「敬渭寺」。他們這趟來,為的是要替天龍子岳找間願意收留他的廟宇。
自從天龍子岳被收伏在饕餮爐後,並沒有安分守己地修心,他利用自己微薄的法力裝神弄鬼,搞得每間收留過他的道院廟堂不得安寧,經過輾轉流浪,靳天人不得不收回饕餮爐。
戈爾真明白天龍子岳不甘願的執著,自動討來苦差事,攬下替天龍子岳找歸宿的重擔。
海荷官一聽說他要到「敬渭寺」,這才道出海香雪,就是跟她同是雙胞生的姊姊一直隱遁在這間廟宇裡。
這間廟寺的香火不很頂盛,也因為少人煙,多了鬧中取靜的好處。
複雜的後院難不倒海荷官,在一間僻靜的禪房間,戈爾真見到了一身素袍,綰髻的海香雪。
她美麗依舊,清淡的哀愁鎖在眉間,他們到達的時候她正倚在窗口,就著日光翻閱一本經冊。
「姊姊!我來看你。」海荷官把帶來的大包小包往桌上一放,就過去抓海香雪的手。
戈爾真一跨進門檻就發現他放在褡鏈中的香爐開始劇烈搖動起來。
他賞了香爐一掌,示意要天龍子岳安守本分。
「姊姊,你還記得爾真嗎?他現在是我的夫君了,我跟他在前些日子完了婚,對不起,我沒能請你去。」海荷官有些羞澀地把她的近況告訴海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