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險惡,不是小孩該來的地方,還是乖乖回家去吧!」
這太可怕了,兩顆賊兮兮的眼睛好似水晶做的,隨便照照就把人家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
惜秋華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但嘴巴依然不肯認輸。「才不咧!江湖好玩得很,三教九流,每天看的人都不一樣,有趣得緊,本姑娘還沒玩夠。」
一想到被抓回去又將面對被逼婚的慘狀,打死她也不回去!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曲無界又趨前一步:「妳姓惜,」他端詳她身上價值不菲的錦衣玉服。「名聞江北的天下鏢局總鏢頭惜泰山是妳什麼人?」
她又退了一步,腳跟卡在池塘邊緣。「那個老頭子我不認識他。」
他咄咄逼人,堅定地又問:「妳怎麼知道惜總鏢頭是『老頭子』?」
「我從小看到大,怎麼不知道他是個老頭子!再說……啊……」她發現說漏嘴,氣得猛敲自己的頭。「你這個奸詐的陰險小--」
「咚!」我們這原本屢戰屢勝,今天卻棋逢敵手又被氣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的惜大小姐一個平衡不佳,冷不防摔進那一潭開滿荷花的池塘裡--
幸好水淺,淤泥不深,惜大姑娘只少少地喝了口水、親了一下荷莖下的爛泥巴而已,一切無恙。
噢!不不不,她狼狽地坐起來時,只見原來她綁了漂亮髮辮的頭頂坐著一隻不速之客--癩蝦蟆。
嘓嘓!
「惜姑娘還好吧?」
「身子沒有什麼傷,只是這回恐怕氣得不輕喔!」
衛寇把寫好的藥方遞給一旁恭候的下人,又吩咐了一些熬藥的細節,那人才躬身而退。
「你天生是個將才。」
才下過半個月的時間,丐幫上下對這位由上任幫主指定的繼承人,無不心悅誠服。
「曲兄過獎了。我已經過了逞強鬥狠的年紀,現在出手是因為想保護我的妻子,除此之外,別無他心。」
「家父和司徒姑娘相處這麼多年,居然也看走了眼,司徒……喔,絳雪姑娘實在好本領。」
對於衛寇和司徒香禔一段聚聚分分的緣分,他只有不可思議的感覺。
「我請你過來,是想跟你商討一下曲長老的事。」衛寇終於言歸正傳了。
原本曲無界會出現在排月推雲園乃是出自曲七的授意。自從衛寇在堂口宣佈有意將曲無界收納為得力助手,又見張童果真被解除職務成了閒人後,曲七反覆思量,又定出一計,這才命令曲無界來找衛寇。不料他一出現就碰見了惜大小姐秋華姑奶奶,一折騰下來,已到晌午時分。
「你本身足智多謀,足以媲美三國諸葛,若論武功,絳雪姑娘和張童長老的武藝皆是一流,但是你點名要我,豈非多此一舉?」他不拖泥帶水,一開口就切入核心。
「我說過,我會插手管丐幫這件事純粹為了圓絳雪的心願,所以我不會讓她冒險,就算有一丁點可能性都不行。對於武功,我一竅不通,只能以智取,但是,單打獨鬥太吃力,所以我需要你,你有一身超絕的功夫,放過你實在可惜。」
知人善任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若是應用得當,勝過千軍萬馬。
「你敢信任我?」他那種蓄勢待發的猛銳勁道是很嚇人的。
只可惜他認識衛寇的時間不長。
要知道衛寇經年累月和萬年寒鑄鐵似的佟磊相處在一起,更冷更絕更駭人的表情不知看過多少回。曲無界是嚇不著他的。
「要用人,最基本的不就是信任?」他反問。
想和辯才無礙的衛寇說話論道只有死路一條!幸好曲無界生性寡言少語多微笑,真正可以論生死的知心朋友又不多,才沒養成他滔滔不絕的習性,今天只是牛刀小試而已。
「對敵人說信任,不覺可笑?莫非沒弄清楚我和曲七的關係?你以為我會背叛自己的父親來幫你!哈哈哈!你若不是天真就是白癡,很不幸的,這兩者都成不了大事!」
衛寇看得出他眼中的不以為然,他又不合時宜地笑了笑。「父子天性,血濃於水,你以為我會因為在理字上站得住腳,就叫你背叛父親,做出這等天理下容、人神共憤的事?」
他光明正大得可怕--衛寇這個男人。
曲無界全身寒毛豎了起來。
衛寇對他既非動之以情,也不是以利要挾,就只是坦坦白白將道理說出來,是非對錯全教他自己抉擇,而他清清楚楚知道他會怎麼做。
「考慮得如何?」
「好!」就算他不答應,他父親也不會同意的。
「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走馬上任吧!」
「現在?」
「沒錯,把幫務交給你,我才有空出去採藥做研究啊!」衛寇笑得很開心。
他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啊?好好的一幫之主不做,偏偏想滿山遍野地搜尋藥材去,既然如此,他又何苦驚險萬分地來這一趙,曲無界不懂。他不解地斜睨衛寇一眼,瞧見這會兒的幫主連眼睛都瞇起了笑意,心頭倏然一涼--他有種蠢蠢的、被拐騙了的感覺,那感覺就像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樣。
他似乎、好像、可能、也許,接下一項極其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了。
「真好,」衛寇心頭石塊落地。「我肚子餓了,可以叫下人來開飯了。」
他彷彿嗅到了自由的味道,自由已諂媚地向他招手了哩!
「砰」地,原來緊合的門被粗魯地推開。
衛寇不用大腦想也知道司徒香禔來了,丐幫中上下只有她夠膽不經通報就直接闖進書房來。
他也給她這項特權,她是與眾不同的。
「你們全在啊,我就知道我來得正是時候,我弄了幾道菜,大家嘗嘗。」
看見曲無界在座,她不驚訝,是敵是友雖然還不清楚,但她直覺地不排斥他。
說不排斥他,也許是砍了他一刀,因此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若是說,反過來讓曲無界砍她一刀,抵消前帳,這事她是不做的,她又不是白癡,會痛的!所以,此路不通!她想來想去可以從別的方面多少補償他一下,例如--例如這些東西原來只為衛寇一人準備,現在她不在意多了個白食客,反正她樂得做順水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