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廉兮神情閃了閃。「原來如此,」摸摸剛毅的下巴,他揚唇,望著外頭燦燦的金陽,道:「我們去找你父親聊聊--」
「好啊!快走吧!廉兮叔叔,飛雲阿姨……」虎千風叫道,不忘拿取自己的小艇旗,歡呼著跑出去。
兩個大人隨後走出風車塔。海風徐徐吹過石崖巔上的街道,後飛雲和皇廉兮並行,她輕揚的長髮絲搔著他手臂肌膚。皇廉兮轉頭,後飛雲也別過臉,兩人視線對個正著,好一陣,沒人開口說話。
風裡的陽光,會浮動。他們在彼此的眼裡,既模糊也清晰。
這樣的距離很近吧,視線都交融在一塊了--
今天的天氣有靈性,像個美好戀日,陽光與海風知人心意,纏綿地灑落、柔情地吹拂。皇廉兮覺得後飛雲就是適合這種日子、這種光線,她身上穿著嫩綠色直條紋翻領襯衫、合身牛仔褲、藍絨球鞋,長髮紮成馬尾,中性打扮,卻使她看起來更加清麗迷人,比平常還美。他以為他認識她很久了,她總是「廉兮、廉兮」地叫他,天曉得,他們才認識七天,七天有何意義,舊約《聖經》說上帝七天創造世界。七天可以萌發美好的愛情吧。他眼前--這個知道路易·馬登的美麗女子……
後飛雲看著皇廉兮。這麼近的距離,她發覺他的臉容沈潛著一種特殊的衝突感。他的肌膚是經常曬太陽的那種,可不顯黑,反而是淡金色的紅,她想,他的原膚色應該很白,也許像雪一樣,白帶點冷。那雙偶爾泛著藍紫光芒的黑眸,使他春日清風般的臉容俊朗也神秘,有種疏遠、有種迷離,但也近在眼前散發和煦的氣質。人們說「美的極致是衝突」這大概就是在形容他吧。她眼前--這個魅力多變的男人……
「廉兮,Tiger老師說你是深海攝影師……」後飛雲心頭怦怦狂跳,侷促地先轉開視線。
皇廉兮神思定後,注意到她頰側染了櫻花紅,應該是水彩,他想幫她抹拭,臂膀剛舉到一半,卻又放下,將手插進褲袋。半晌,才開口:「飛雲,妳臉上沾了水彩。」
「嗯?」後飛雲心不在焉,回望他。
「這裡,」皇廉兮指著自己左頰靠耳朵的地方,說:「沾了水彩。」
「啊!是嗎……」後飛雲小手忙亂地揉著臉龐。「我以為已經洗乾淨了……」她呢喃,像貓咪洗臉,胡弄半天,臉都揉紅了,就是沒中目標。
「我來。」皇廉兮終於忍不住,站到她面前,一手托高她的臉龐,另一手掌心虎口覆住她頸側,拇指輕摩那櫻花紅顏料,拭下去,他施點力,她柔嫩的肌膚瞬間泛紅。「痛嗎?」他皺眉。
後飛雲搖搖頭,秀挺鼻端被他掌心指縫的清新香味繚繞著。她幽幽合眸,加深呼吸。她喜歡這種味道--像伽南?卻又不是,像海洋?但更深沈,像麝香?有一點點接近。這種難以言明的香味,使她心旌蕩漾,她想,蝴蝶吸的花蜜應該就是這種味道,也許伊甸園那顆禁果的味道也是如此……
「可以了。」皇廉兮說。
後飛雲張眸,垂首低語:「謝謝。」那抹櫻花紅消逝了,她的臉龐卻越發燒紅。
皇廉兮的手有些戀戀不捨地收回,握緊殘留的溫澤,沒講話。
他的靜默使她為自己剛剛的遐想神遊感到羞窘,急著想出點聲音掩飾,便重複道:「Tiger老師說你是深海攝影師--」
「是。」皇廉兮很快就接話。「妳向虎帥詢問我的事?」他看著她。
她抬眸,正正對上他的眼,以為他不高興。「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探你--」
「沒什麼。妳不需要道歉。」皇廉兮打斷她,凝視她美顏的目光慢慢轉沈,藏起某種深邃情緒。「我只是覺得妳可以直接問我。」這話突然不受控制地騰冒出口,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沒等她回應,他往前邁步,速度有點快。
後飛雲盯著石板地上拉遠的影子,暗自點點頭,望著他挺拔寬闊的背,踽踽前行。
好一會兒,皇廉兮頓足了,像在思考什麼,等她走來,開口道:「妳呢?我不知道妳那麼喜歡畫圖。」
後飛雲猛地抬眸,臉紅了。「只是畫著玩的。」
皇廉兮一笑,盯著她,說:「妳玩得到處都是--樓梯彎道堆滿了畫板,一樓像個畫廊。」
「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了……」後飛雲一歉疚,美顏上未褪的紅潮氾濫地沿著纖細脖頸紅透一片。「有些是用油彩畫的,因為還沒幹,我才沒收。」她急著解釋。
皇廉兮攤攤手。「沒關係。我目前不會用到一樓,妳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要把風車塔外牆當畫布也行。」又一次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發言。他趕緊轉移目光,盡量不把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太久。她似乎已能影響他……
「廉兮,謝謝你。」後飛雲說,嗓音聽起來淡淡柔柔地,美顏不再緋紅,也沒多餘的笑容,沈靜的表情卻恍若開在陽光裡的嬌艷花兒。
皇廉兮點一下頭,不去看她的臉,逕自邁動長腿。
後飛雲走在他身旁。「深海攝影是怎麼樣的工作?」換她問他了。
「還不錯的工作。」皇廉兮道,繼續走著。
後飛雲慢慢停下步伐,他的回答太簡略、意興闌珊,讓她心頭竟湧起失望,不知如何前行。
她沒跟上來。皇廉兮回首瞅她,一雙深幽黑眸彷彿將她看穿。「飛雲--」他走向她,拉起她的手,有那麼一秒想放開,但沒有,這次他將她握得很緊,說:「妳今晚上二樓來……」
後飛雲聽著,美眸慢慢圓瞠。
察覺她美顏上的表情變化,皇廉兮低咒:「該死!我在說什麼--」
「你要我今晚上二樓。」後飛雲接續道,眼神沈定地看著他。
皇廉兮放開她的手,閉一下眸。「我不是那個意思……」才開口,就打住。該死的,他是哪個意思?皇廉兮揉著鼻樑,覺得自己最好什麼都別再說。「總之,」他平穩嗓音,做了決定。「深海攝影是怎樣的工作,與其用說的,不如用看的。我想讓妳看看我拍的照片。」說完,他旋身,走在她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