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麗師母說你在這裡,咳……」後飛雲又被煙嗆得輕咳了幾聲,隨即說:「抱歉。」
虎大將笑了笑,熄掉雪茄。「有事找我嗎?」飛雲真是個好女孩,要換成他妻子吸到煙味,恐怕他好不容易長了幾公分的烏黑秀髮又要被剃光,所以現在,雖然弄回雪茄,雪茄室卻被皇廉兮那爛傢伙賣給柏多明我一家子,害他只能躲在這裡抽--唉、唉、唉--三聲無奈。
「Tiger老師,」後飛雲說:「我想跟你學造船。」
「妳想跟我學造船?!」虎大將以為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嗯。」後飛雲點頭。「可以嗎?」美顏上流露出複雜的神情,有種渴盼、有種不確定,眸光卻出奇堅毅。
虎大將搔了搔頭,站起身,跨出小艇。「妳為什麼要跟我學造船?我這裡可是手工造船,很辛苦的--」
「我不怕辛苦!」後飛雲打斷他。
虎大將雙眉一挑。他甚少--幾乎是沒有過--聽見飛雲用這麼強烈的語氣。
「這是怎麼回事呢?妳要幫我畫船帆、彩繪船身,是很好啦--」
「我想要造船。」後飛雲再次打斷虎大將,說:「我想靠自己的力量造一艘帆船,駛回加汀島!」
虎大將神情一頓,明白了。飛雲是個有強烈責任感的女孩,她可以為她認為重要的事,犧牲自己的興趣。過去在帆船學校,他就是看穿她這點,對這個努力負責的女孩於心不忍,才處處袒護著她。他以為幫她弄幾張執照就夠了,可以讓她在責任之外,從事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沒想到她還是沒變。
「妳真的要跟我學造船?」虎大將沈著臉問。
後飛雲認真地點頭。「我是船廠女兒,生來就該造船。」
虎大將皺了一下眉。她的兩個哥哥恐怕從來沒說過這種話。「好吧,我就教妳造一艘船。明天起,先從木頭磨光開始,早點睡吧……」
「謝謝你,Tiger老師。」後飛雲微笑,但不怎麼激動,沒露出願望達成的開心反應,道了晚安,平和地走出去。
「這樣好嗎--」格麗在後飛雲離開後,從燈光幽微的角落往丈夫面前走。「你真的要教她造船嗎?」後家的事,在後飛雲來海島後,丈夫全跟她說過。「我聽廉兮說蓮邦要給她一個適合她一展長才的工作,她卻拒絕了--」
「就是這樣,才要教她造船啊。」虎大將咧嘴笑了笑,伸手將妻子摟近。「寶貝,我有我的調教方式喔……」
格麗白了丈夫一眼,沈著美艷的臉容,沒說話。
翌日,後飛雲開始到虎大將的船坊上工。虎大將一反過去在帆船學校的得過且過態度,對她要求非常嚴格。
沒幾天,她就累得全身酸痛,幾乎下不了床。
皇廉兮一早起來,還特地叫她,在她耳畔說:「飛雲,該起床了,虎帥等著妳去上工。」
後飛雲睜開眼睛,看見皇廉兮單手支頤,斜躺在自己身旁,雙眸湧現了淚水。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凌晨才回來。」皇廉兮撫著她疲累的小臉,俊臉往前吻吻她。「拍了不少好東西,洗出來再給妳看,嗯?」
「嗯,我要看,廉兮,我要看……」後飛雲抱住皇廉兮,流下淚來。他最近常常出海,他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面了。她以為他刻意避著她,因為她讓他失望了,他曾經說過,有一天,她也會是個世界知名的插畫家……她卻當著他的面,拒絕皇蓮邦給的機會。
皇廉兮什麼話沒說,輕輕吻著她。兩人抱在一起好久,他才問她:「今天還要去造船嗎?」
後飛雲沈默了一會兒,說:「你也還要出海嗎?」
皇廉兮垂眸。「是啊,今天還要出海--」凝視著埋在他懷裡的她。
後飛雲動了動,仰起美顏。「嗯……」嗓音輕軟,像是捲著天鵝羽毛飄落的絲緞,虛虛幻幻。「今天也要造船--」也許……也許有那麼一天,她可以讓他駕駛她造的船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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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大將准許後飛雲動手造小艇,是一個月後的事;虎大將這時突然又轉性,寬容地讓後飛雲自由發揮,說只要她造好的小艇下水,不會滲水,就算她及格,可以進一步造大船。
之後,又過了幾個月。皇廉兮依然出海潛水。後飛雲造好了小艇。
一早,後飛雲獨自跑到海邊,開始組合小艇。她能自己豎起桅桿了--以前在帆船學校,他們都是兩人合力豎桅桿--這是完完全全屬於她自己的小艇,她知道該如何組合,安裝舵、架設帆具、打繩結……一切順利完成。
朝陽對著海面撒下金色粒子時,她要下水了、她將小艇順著海灘坡度推人海水裡,深度適當後,她跨上船,操帆掌舵。
她的小艇沒問題--沒有滲水,達到Tiger老師的要求了。她感到高興,抓著變化無窮的風向,操動帆,悠然地航了一段。今早這片海洋像她的,只有她的船在飄移。白雲映在閃爍著淡金色的藍海上,她出神地看著,手不知不覺離開了主帆索,風一呼嘯,小艇猛地微傾。她回神,手握回主帆索,移身換位子,將帆轉向,才轉一半,小艇啪地翻覆。
後飛雲掉入冰冷的水中,被覆在小艇下,她掙扎著,伸手往上推,以為輕易就能將小艇翻正--這應該是小艇的特性。可她的小艇卻往下沈,壓著她往下沈,她痛苦地叫不出聲,也掙扎不開那片下沈陰影。失去意識前,她想起了--
小艇容易翻覆,需要有適當的浮力,浮力通常來自中空密閉的船殼或在艇上增加輕質浮材……這些設計,她完全沒做到。
「沈船了!有人沈船了!」清晨到沙灘衝浪的孩子們,第一次爆出不同以往歡樂氣氛的大叫。
「飛雲、飛雲……」
有人在拍她的臉頰。後飛雲睜開眼睛,看見格麗坐在床畔。這兒是她熟悉的風車塔二樓,大窗外的風車扇翼徐緩掠過。她咳了幾聲,覺得喉嚨有海水的鹹澀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