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飛雲在歪倒傘棚、桌椅、木頭支架間繞著,越走看罪惡感越深,就像地板中間那道大裂縫裡,望不見底的深藍海水一樣,她心感憂鬱。
「女士,請不要站在邊上,很危險。」拿著長柄撈網走來的鬈發男子--米雷對後飛雲發出警告。「受損的木板隨時會陷落。」他要後飛雲往後退,將長柄撈網探進大裂縫中的海面,攪了攪。
海波流轉著,浮塢下漂出很多紙張、書籍和酒館的小裝飾物,一一被米雷打撈上來。
後飛雲蹲低身子,檢視被撈上岸的物品。一張斷成好幾塊的黑膠唱片,已然報廢,紙殼也遭海水泡爛了。
米雷眉角一跳,將撈網拉離水面,蹲下拼揀殘破的唱片。「嘖,大家最愛聽的絕版香頌……」
後飛雲看著米雷面露惋惜,心頭更加難過,想安慰他,卻說不出話來。視線調向大裂縫裡幽藍的海面,她彷彿看見了昔日熱鬧的酒館,人們在這兒暢飲佳釀、品嚐美食,海天滉漾,悅耳的香頌曲在海風中飄縈,小孩玩海盜遊戲追逐著……美好的景象,突然被一艘黑夜帆船擊滅--這局面是她造成的,有些東西恐怕賠償不來。
「米雷,」皇廉兮從吧檯拎著一雙鞋走來,對米雷說:「把這張唱片拼黏好,送去裱框。」
「裱框?」米雷站起身,一臉不解。「廉兮大哥要做什麼用途?」
「送人當警惕。」皇廉兮瞅一眼蹲在地上呆望海面的後飛雲。
米雷撇唇。「廉兮大哥真幽默。」收拾撈網,取了黑膠唱片,他領命離去。
後飛雲這一刻回神,注意到斜後方移動的人影。她站起,可能是蹲太久,轉身時頭暈目眩一陣,身形踉蹌地往皇廉兮撞。
皇廉兮伸手扶住她。「小心點。」
「謝謝……」後飛雲不自覺地攀住他的臂膀,搖搖頭,站直身軀。
皇廉兮皺眉,放開後飛雲。「妳一向這麼冒冒失失嗎?」有疑問辭,但他的語氣聽來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後飛雲抬眸對上皇廉兮眉眼冷凝的俊臉,連忙鬆手,柔荑離開他線條陽剛、力感的臂膀。「對不起。」幽幽說了句,她回到大裂縫邊,俯對著海面的倒影,美顏暗暗赧紅。
「把那只涼鞋脫了,」皇廉兮站在後飛雲背後,將拎在手上的鞋往她腳跟邊的地板放,說:「穿這雙鞋。」
後飛雲微微別過臉。那是一雙淺藍墨綠相間的男人尺寸帆布鞋,舊的,不過看起來很乾淨。
「我不認為妳懂得什麼叫『小心』,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害與麻煩,妳最好保護好妳的腳。」皇廉兮把話說白。
偶爾,幾名推著獨輪車來來去去的工作人員會將目光集往後飛雲身上,似乎,他們都聽見了皇廉兮的話,並且認同他的說法。
後飛雲低斂眸光,配合地、靜靜地穿著鞋,穿換間,她果然很不小心地把僅剩的那只涼鞋踢落海。「糟糕……」她抽了口氣,看著涼鞋沈浮泛開的波紋,屈膝跪下。邊上木板爆裂一聲。
「退後!避開那兒!」皇廉兮警覺地叫道,正要探手拉她。她卻像被什麼給吸引般,往海面伸長手臂,身子懸掛出去。
「別撿了!」皇廉兮以為她要撿落水的涼鞋。
「有一本書……」後飛雲說著。她看見一本書從浮塢下漂出來,只要探手就可構著撿起。
「起身後退!」皇廉兮斥喝。後飛雲的判斷有問題,浮塢地板與海面的距離絕對超過她一臂之長。「別做蠢事--」
「撿到了!」後飛雲興奮地喊出,還來不及拿高手裡的書籍,邊上木板瞬間斷裂。
夕光輝映海面濺起的水花碎浪,燦亮得令人眼花撩亂。
「墜海了!有人墜海了!」
皇廉兮本能地隨著嘈雜的喊聲躍入海中,迅速地游向撲騰不停的後飛雲,一手抓住她的下巴,讓她仰面向上。
「不……不要……救命……」後飛雲吃了好幾口水,張皇失措地揮動手腳。
「冷靜點。」皇廉兮與她頭靠頭,肘彎挾她的肩,抱住她下肋,單手划水側泳。
「救命……我……不會游泳……」後飛雲嗆咳幾聲,氣息虛弱,掙扎著,想擺脫冰冷的海水。
皇廉兮皺攏眉心,不悅極了。這女人--
這女人不僅對帆船外行,甚至不會游泳,比一隻貓還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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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帥臉龐多出無數條貓抓般細小紅痕的虎大將,手攬抱妻子格麗,坐在大床中央,兩人表情一式驚愣--
這應該是個無限美好的傍晚呀……
虎大將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說盡甜言蜜語、使盡調情手段,好不容易安撫住妻子格麗的怒氣,愉愉快快地將妻子帶上床。怎奈皇廉兮竟突然抱著渾身濕答答的後飛雲,踹開虎大將家的主臥室房門,驚得虎大將和妻子像是兩個偷情的不良男女慌忙扯被掩身,僵坐而起,瞠眸盯著皇廉兮大剌剌闖入,一把將神思渙散,幾近昏厥的後飛雲往床尾的軟墊長椅丟。
「你的學生落海了,你負責照顧她。」皇廉兮一開口,虎大將就確定這傢伙是生來克他的。
「你這個自私無禮、我行我素的惡少!」虎大將猛地跳下床。
皇廉兮看一眼他赤裸的身體。「你比較無禮吧,虎帥。」
「你……」虎大將氣結,隨手扯來床畔桌桌巾圍住下半身,走向皇廉兮,怒罵:「我衝浪時,能充分展現成熟男性瀟灑不羈形象的豐厚、烏黑髮絲,因為你的關係被剃光,又差點毀容……今天,你到底要害我多少次?」大掌抓住皇廉兮雙肩,狂暴地搖晃。
皇廉兮身形一偏,伸手扒掉虎大將的魔掌。「虎帥,我鄭重申明,你的頭髮被剃光不是我的關係,我更沒有害你差點被毀容,我的樣貌你看得見,我有什麼理由害一個男人被毀容?」撥撥一頭濕亮黑髮,他冷冷撇唇,俊臉上的表情無不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