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發一語,卻不約而同地在心中下了這個決心。
%%%%%%%%%%%%%%%%%%%%%%%%%%%%%%%%%%%%%%%%%%%%%%%%%%%
鏤著希臘神話的浮雕,以及高科技的玻璃纖維,使得原先不夠明亮的古建築滿室生光。
拜占庭和諾曼底風格相混的室內,整整一面牆嵌著幾十部電視,舒適的旋轉椅和流線型的辦公桌前坐著一名黑髮少年。
門被無聲息地推開。
安東尼沒有回頭,聲音卻從椅後飄來。
「你回來了,雷神。」
「嗯。」雷神走向精緻的櫥櫃,拿出一瓶年代久遠的波本和水晶杯。
「一早就喝酒?」安東尼旋過身,展露出一張巧奪天工的臉。依舊是手工背心,絲質白衫,完美的像壁畫中的人,飄逸而不真實。
「口渴。」
安東尼揚眉不發一語。
「我想把『天涯海角』四長老交待的任務接回來做。」望著水晶杯中冒泡的冰塊,往日徘徊在他身上的沉沉暮氣彷彿消失了。
「你是說『尋找一首詩』那件案子?」安東尼也耳聞四長老出了這則怪題目。
「不錯,它原來是我的。」
「是在你到台灣之前吧?」安東尼也知道這件案子已經轉移至快手手中。
「那混球堅持不讓我出任務。」雷神一口氣喝掉杯中的液體。
「我也覺得不合適。」沒有人這麼喝酒的,除了自殺的人外。
雷神兇惡地攢眉。「那麼,給我另外的任務。」
「你在逃避?」別看安東尼年紀輕輕,人情世故他可十分透徹。
「他們那些頑劣分子又饒舌了?」雷神怒道。他們懂不懂什麼叫隱私!
「沒有,他門口風守得緊,我是從別處聽來的。」他是幕後操縱者,既然要操縱一切,理應無所不知。
「我不想讓自己變成酒鬼。」多日以來,他說出第一句由衷之語。
「我想——」安東尼沉思道。「你的問題癥結在台灣,任務的話,等你把事情告一段落再說。」
他什麼都知道。
雷飛拿著杯子的手抖了一下,他飛快地又注入更多的酒。「給我任務!」他固執己見。
安東尼清湛若海的眸閃過十幾歲孩子不該有的老成。「你再不回去,她的命可保不住了。」
「什麼?」雷飛黑瞳圓睜,一半波本酒全灑了。
「我建議你駕直升機回去,這樣既快又省時,因為對方已經開始採取行動了。」安東尼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痛苦從他冰冷的眼盈溢出來,杯子發出吱吱的破裂聲。
「別弄壞了我的酒杯,它們全是十八世紀的寶物呢!」安東尼風馬牛不相及地吩咐。
「問題出在哪兒?」他想不出來誰會對她不利。
雷霆?不可能!一霎時他已經過濾了所有的可能性。
真是個頑固的傢伙!安東尼嘀咕。「有一張武器設計圖——」
安東尼沒機會把話說完,因為雷飛已經明白。
「好,孺子可教!」粲然一笑,他又回到面對螢幕的原先姿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
「晶晶,歇一下啦!你已經修了一整天了,不煩哪!」藍琦硬從韓冰晶的手裡奪過畫筆和顏料,強迫她休息。
「我不累。」
藍琦雞貓子亂叫一通。「你的心不在身體裡怎麼會累?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幾天沒睡覺了?」
「我不睏。」那是實話,她不想睡覺,一點睡意也沒有。韓冰晶張著眼,如秋水的瞳如今浮上幾許紅絲。不過幾天工夫,她瘦了一大圈。
她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就是不肯睡。
漫漫長也無從打發,她只好修畫,修完了一張又一張,不過幾天工夫已將藍琦帶回來的畫全動過手腳,如今架上的是最後一幅:盧梭的「戰爭」。
「你好久沒接工作了,為什麼?」她反問藍琦。
藍琦啼笑皆非。「姑娘,你這一發狠把我一年接的案子全做完了,你不會也要我跟你一樣徹夜不眠的動腦筋去偷畫吧!?」本來她是最反對藍琦從事這一行的人,怎麼現在全走樣了?
「對噢!我真是糊塗了。」她敲了下自己的腦袋。今天她應該考慮在工作室加班,那裡有的是修不完的原圖,這樣她就可以不必睡覺,也不用擔心因睡不著而無事可做了。
韓冰晶的神情忽地輕鬆下來,隨之脫下工作裙。「我該準備去上班了。」
她的生活已回到原來的軌道,該上班的時候上班,該吃飯的時候她也很努力的加餐飯。在外表,她和常人無異,可藍琦卻十分不放心。
「晶晶,你還是不願意把心接告訴我?」藍琦問了無數次,得到的回答卻是千篇一律的雷同——
「我看不出來自己有什麼問題。」她還是這句老話。
「得了,心病要心藥醫,我是無能為力的。」藍琦不明白明明兩個相愛的人怎會變成這樣的結局。
韓冰晶翩然微笑,笑意裡卻是滿滿的苦澀。「不要逼我。」
唉!誰逼你了?逼迫韓冰晶的罪魁禍首可是另一個死心眼的人吶!
心裡才犯嘀咕,門鈴卻如預期的響了。
門外果不其然是雷霆。
「你還真準時。」藍琦忍不住諷刺他。
「冰晶呢?」他早練就百毒不侵的不壞之身,一顆心只繫著伊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藍琦沒好臉色給她。事已至此,他再慇勤也挽不回什麼了,藍琦曾明說暗示。旁敲側語,只差沒有指著雷霆的鼻子叫他死心,他卻風雨無阻地開始接送韓冰晶上下班,而且越做越起勁。
即便每天澆他一桶冷水,雷霆仍風雨無阻地出現。
「我不是說過,請你不要再來了。」韓冰晶換上套裝,也看見門外的雷霆。
雷霆頂著他一貫溫文的笑。「再不走要遲到了。」
所有的推辭和拒絕全用盡了,韓冰晶實在無力再說什麼,她只好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