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一笑。遊戲一樣輕鬆的態度。
第一次聯手呢,雖然,還帶著濃濃的競爭味道。會輸嗎?兩人都沒有想過。
好像那是很多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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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讓他逃掉了!」寧宸惱火地踢了踢腳下的陷阱,有點洩氣地坐倒在地上。
一想到失敗的後果是無法擺脫敵人附骨之疽般的追蹤,寧宸就覺得有點頭痛。
可能是發現了壓迫戰術在他們身上沒有奏效,對方很快地改變了策略,開始進行疲勞轟炸。持續的襲擊一波接一波潮水般湧來,花樣更是層出不窮,密集得讓人疲於應付。也不挑時間地點,興致來了就會放一下冷槍,有時候根本只是知道他們大略的位置,可是一樣不客氣地出手,根本不在乎打不打得中。
總之讓他們不能安心休息。
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對手。耐心和毅力好得讓人甘拜下風。
「他們到底是幾個人啊?」寧宸忍不住有點懷疑原來的判斷了。又不是進攻機器,怎麼可能這樣白天黑夜地耗著都不會累?車輪戰還差不多。
「一個。」凌馭日很肯定的說。雖然偷襲的手法花樣百出,行事的風格卻十分相似。另外,幾次近距離接觸都沒發現另外有人參與的跡象。「是個受過專業訓練的老手。」
寧宸苦笑著點頭:「我知道,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好的體能和精力。換了別人大概先累垮了。」
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吃不消了。體力向來是寧宸的弱項,他不擅長打持久戰,平時也沒有這個必要。睡不好,眼睛下面隱隱一圈黑暈。臉色有點蒼白,看上去顯得疲倦。
這種對峙中防禦的一方總會比較辛苦,因為戒備會消耗大量精力。沒辦法。
「放心,他現在的日子也不會比咱們好過。」凌馭日的笑容倒還是老樣子,看不出什麼變化。「防備咱們的反擊也不是件輕鬆事啊。看誰耗得過誰就是了。遇上個好對手,遊戲還得慢慢玩下去呢。」
寧宸也笑笑。他這個殺手當然也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光捱打不知道還手。他們隨時都在反擊,追殺早就變成了交錯進攻的拉鋸戰。只不過對手實在是滑溜得很,好幾次設伏眼看要得手了,最後還是功虧一簣,被他巧妙地避了過去。
「對這片森林,他好像比我們還要熟悉得多。」對方有很多次襲擊都是利用當地的條件發動的,有一次甚至在夜裡引來一群飢餓的狼。就連森蚺和美洲虎這樣令人生畏的叢林之王,到他手裡都成了可怕有效的攻擊手段。一般熟悉叢林的人都不大可能做到這一點。
凌馭日點頭輕笑:「嗯,好像這是他的領地似的,一草一木都瞭如指掌。不然咱們也不會應付得那麼吃力。我怎麼都沒聽過你們行裡還有這麼一位人物?身手如此高明,名氣應該不小才對。」
「也許不是職業的。」如果一直沒離開過當地,知道的人當然不會太多。
「傭兵?獵手?或者是土著?」凌馭日感歎地看著身邊茂盛的樹林,「一定不是尋常人。冷靜的頭腦,堅韌的意志,矯捷的身手,簡直就像是生活在這片叢林裡的一隻狼呢。」
「狼?」寧宸突然一怔,望著遠處呆呆地出神。塵封的記憶被這個信口的比喻陡然打開。「叢林之狼?」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音,只是嘴唇輕輕蠕動了幾下。
難道……那枚似曾相識的彈殼一下從腦海中跳了出來。不,不可能的。身後緊追不捨的殺手可以是任何一個人,但是不會是他,一定不會。
努力讓自己接受這個念頭,懷疑和由此而生的恐懼卻始終在腦中徘徊不去。搖搖頭,用力咬住下唇,一抹難以覺察的陰影在寧宸臉上一閃而過。
「怎麼了?」 凌馭日一眼就看出了寧宸情緒的細微異樣。
「沒什麼。」寧宸立刻搖頭,甚至還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在想,這個厲害的對手究竟可能是誰。」
「晨陽,你有沒有覺得他好像對咱們相當瞭解?」凌馭日若有所思地低頭沉吟,「我一直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如果這人不熟悉你我出手的風格,竟然能幾次識破咱們反擊的手段,那他也未免太厲害了。」
「那也不一定。永遠不要低估對手。這句話還是你教我的吧。」寧宸像是故意岔開話題似的取笑他。「怎麼換你自己的時候就反過來了?」
「哦?居然學會教訓我了?」凌馭日看看寧宸正在撫摸左腕的右手,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主動放開了這個話題。
他沒有漏過寧宸眼中閃動的猶疑與矛盾。
只是,不問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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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整天,寧宸的情緒都有點不大對勁。
他掩飾得很好,表面上沒有露出任何異常的跡象。換了別人也許看不出什麼,可是在他身邊的卻不是別人,而是凌馭日。
凌馭日實在是太熟悉也太瞭解寧宸了。
把他帶在身邊那麼多年,看著他一天天的成長,一點點的進步,凌馭日早已熟悉了他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摸透了他情緒的每一個起伏和波動。
寧宸想要瞞過他的眼睛實在很難。
尤其是在此時此地。
沒有外事外物的紛雜與干擾,只有兩個人面面相對,幾乎氣息相通的接近。
不緊不慢地走在寧宸的身邊,凌馭日始終都很沉得住氣地沒有開口問一句話。面上的表情靜如止水,波瀾不興。
心裡卻有些微微的不是滋味。
以前的晨陽,從來都不是這樣的。
那個年輕而驕傲,聰明又倔強,出色得甚至光芒耀眼的少年,曾經是那樣毫無保留地親近他,依賴他。在他的面前,從來就沒有半點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