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聽到最後一句話,寧宸顫抖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他掙扎著抬起滿是汗水的臉,「我父親……是誰殺的?」
「怎麼?你不知道嗎?」看到寧宸受創的表情,晨星得意地輕輕一笑,蹲下身,對上寧宸清澈的眼神,一股報復的快意從心底升起。「你父親是老大親手殺的啊。他那麼喜歡你,什麼事都跟你說,這件事倒沒告訴你嗎?」
「騙人。」寧宸咬牙冷笑,「你不過想打擊我。」
「有必要嗎?我現在隨時可以殺了你,還用得著跟你撒這種謊?」晨星的語調很平靜,臉上的微笑冰冷而殘酷,「再說這件事也不是秘密,你隨便去問誰都可以。十幾年前老大殺了叛徒丁桐,『暗夜』裡的舊人誰不知道,只不過他們不知道你是丁桐的兒子罷了。你以為你為什麼會姓寧?那是老大替你選的。他不想你知道你父親是誰,卻還想保留他的姓氏的一點線索,哼!他以為可以這樣瞞你一輩子?」
合情合理的說法。寧宸的信心動搖了。「你也只是猜的吧?他姓丁,我姓寧,我們可能根本就沒關係。」
「你要這麼想也隨你。」晨星不在乎地聳聳肩,「不過,我可是看著老大把你從丁家帶回來的。你以為他為什麼偏偏對你好?還不是因為他欠你父親的一條命。而且老大雖然寵著你,卻永遠都不會真正信任你的。一個叛徒的兒子誰會相信?尤其是老大,他難道不怕你將來會找他報仇?現在他不過是當玩物一樣養著你,玩夠了就會處理掉,你還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笨蛋!」
再也無力反駁晨星的話,寧宸的臉色變成慘白。閉上眼,凌馭日過往的一言一舉全部浮上腦海。他知道凌馭日對他是不同的,但從沒想過為什麼,因為一直是這樣,太習慣,所以覺得天經地義。現在,一想起凌馭日對自己身世諱莫如深的態度,有時候看著自己的奇怪眼神,以及遲遲不肯放自己外出行動的謹慎,深深的懷疑突然如潮水般淹沒了一切。
傷口的痛楚漸漸淡去了。只覺得有一根鋒銳如刀的細細鐵絲,在自己心上緊緊地纏繞了一圈又是一圈,鮮血淋漓,卻不知道痛。
心裡只剩下冰冷的感覺。在這一刻,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過去那個幸福的世界徹底傾覆,沒有力量阻止。
看得出晨星明顯的惡意,但寧宸的直覺告訴他這是真的,不是謊言。他根本已落在晨星手裡,要殺他只是一顆子彈。晨星已決定下手了,自己不會有回去的機會,這樣的局面,這樣的情形,驕傲的晨星沒必要說謊。
「可是你為什麼……」看到晨星混合著痛苦、嫉妒和絕然的瘋狂眼神,寧宸的疑問被中途嚥了回去。他終於明白了晨星的理由,可是遲了。
『刷』的一聲,破碎的外衣被晨星一把撕開,裸露出結實瘦削的年輕身體。白皙的胸膛上是鮮明的傷痕與血污,一隻冰冷的手立刻撫上去,肆意地揉捏。寧宸的臉色立時慘變,掙扎著想要設法逃開,狠狠的一拳立刻擊上小腹,令得他痛苦地緊縮成一團。
劇烈的喘息。徒勞的掙扎。無力的反抗。
連續的裂帛聲裡,殘存的衣物片片碎裂,散落在滿是鮮血的地板上,滿地狼籍。
激烈的糾纏與抗拒中,晨星只說了一句話——我倒要看看你比我好在什麼地方!
與動作截然相反的,冰冷的語氣。
伴隨著刻骨銘心的痛楚與屈辱,寧宸再也不會忘記他這句話。
第七章
「別說了!」凌馭日猛地翻身抱住寧宸,低頭覆上他蒼白的唇。眼裡的光芒因憤怒而冰冷,動作卻輕緩得極盡溫柔,透著濃濃的心疼與不捨。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替他把這段回憶徹底抹掉,一點不剩。
晨星和晨陽曾經在『暗夜』並稱雙璧,是他僅有的,親手調教出來的得意弟子。他一直為他們兩個深感驕傲,卻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晨星來得早,一直獨享著自己的關注與耐心,也是一直自己身邊唯一的親隨,直到幾年後,晨陽出現。
他知道晨陽天性純真而重感情,一旦接受了一個人,就會給予全部的信任。也許因為同是孤兒,年齡又最接近,除了對自己毫無保留的全心依賴,晨陽一向與晨星最為親厚,完全把他當自己的哥哥一樣。
所以在為他安排搭檔的時候,自己才想都沒想就選擇了晨星。誰知道,這竟然成了一個最殘酷的陷阱。
可以想像,那一夜晨陽受的傷有多深——他生命中最在意最信任的兩個人在轉眼之間全都變了,一個成了殺父的仇人,一個成了奪命的殺手。
最徹底的打擊。
拍撫著寧宸單薄的後背,凌馭日突然想起在玫瑰莊園的那個晚上,寧宸異乎尋常的激烈反應和決絕的話語。
…………
「如果我不打算放手,你是不是真的會割下去?」
「最好別逼我出手。有人曾經試過一次,而結果,你應該知道!」
…………
他就是這樣殺了晨星的吧?在最絕望的時刻,憑藉著本能一擊致命。
後來呢?凌馭日近乎自言自語地問。
「後來?」寧宸長長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下來,「我的手一直在地上摸索,其實只是本能的掙扎,可是居然湊巧抓到了你送我的那把刀。我想都沒想就出手了。」
那是他練得最熟的一招,雖然在那樣的情形下,仍然是準確無誤地正中要害。
一擊得手,溫熱的血立刻泉水般流出來,流得滿身都是。濃厚的血腥氣包圍了一切。
晨星並沒有馬上斷氣,還掙扎著扼住了他的咽喉,寧宸卻已經沒有了躲避的力氣。
同歸於盡吧。晨星的眼神清清楚楚地說。很輕鬆的眼神,看不出半分留戀。
好。寧宸苦笑一下,說不出話,但並不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