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是誰撿到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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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好幽默,我喜歡。」他摩挲下巴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樣。

  他饒是一本正經的噱樣更逗笑了詩人。

  「現在,可以把真正的理由告訴我了?」安東尼的唇角還殘餘著笑,下句話卻已導入正題。

  詩人心籬已除,他瞭解地盯著眼前的天才當家。頓了下:「我有苦衷。」

  「那更應該攤開來講。」

  詩人眼光由熾轉暗:「時間,我的時間不夠了,只剩一個月。」

  「我不懂。」安東尼蹙了下眉。

  「我,只有一個月好活了。」話已出,詩人反而平靜了。

  安東尼一震,手中的杯子濺出了水:「怎麼會——」

  「這世界沒有那種不需要代價的幸福。」

  安東尼還未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請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我大哥,我不要他傷心。」割情斷義為的是怕他最敬愛的人悲痛,所以他寧可負人。

  「我會幫你請全世界所有知名的醫生來看你,先別灰心。」他回過神,最先湧進腦袋的就是這主意。

  詩人露出和善的笑:「沒用的,那是我找到戀的代價,我已比旁人多活了很久,雖然我只能和她相處少少的時間,但對我來說已經夠了。」

  找到戀是上蒼給他最後的禮物,只是時間那麼短——

  「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法外施恩了。」

  他並沒有刻意對安東尼保留自己的過去,只要他問,詩人絕對言無不盡。

  「太不公平了,蒼天捉弄人。」安東尼從不將任何過錯歸咎神鬼,可現在他才明白天老爺的確沒對誰公平過。

  「總而言之順其自然罷了。」詩人打算結束這場低調的談話。

  他在裡頭待太久了,心中極掛念瀧宮戀。

  「慢著,瀧宮小姐知道你的情況嗎?」安東尼睿智的年輕眼睛並不準備放棄。

  詩人放鬆的肌肉又緊繃了:「不知道。」

  「放心,別緊張,我不是多舌的人,不會告訴她的。」他曉得詩人在擔心什麼。

  「你會問這個,其中必有古怪。」安東尼是不廢話的,他所說的每個字都有他想獲得的資訊,關於這點詩人非常清楚。

  安東尼露出神秘的微笑:「你以為當你生命結束時,瀧宮小姐還會留戀這個沒有你的世界?或者你根本沒想到這點?你找到她,你心安了,她呢?你要她用一生的悲苦來咀嚼跟你金風玉露的一段緣分。這樣公平嗎?你,究竟是愛她或害她?好好斟酌吧!」

  詩人認真聽他數落,心中是滿滿的苦。

  有苦說不出才是苦。

  他擠出一朵失魂落魄的苦笑:「我何嘗不想和她廝守永遠?沒找到她之前我曾想不要再孤單一人,希望有人陪我同哭同笑,不再背負寂寞奔走天涯。然後,我找到了戀,你知道那種狂喜嗎?第一次和她牽手的時候我就想,即使這麼跟她手牽手地走到天涯,我永遠都不會厭倦的,因為我找了她整整一千年,那種次次受傷、每每希望落空的苦楚,我想總可以不必再忍受了,誰知道,上天對我的試煉還沒結束,我厭了,也倦了,假如我和戀今生只有三十個晨昏月落的時間,那麼就三十天吧。」他語氣充滿蕭索。

  今生無緣,只有等待來世了。

  「你當初要找瀧宮小姐的雄心壯志何在?你非找到她不可,不就是為了要給她幸福,如今,你向命運屈服了,難道這就是你給她的幸福?」安東尼也站了起來,他義正辭嚴,神俊的丰采中自有股懾人的氣勢。」

  「你錯了。」詩人搖頭。

  「哦?」

  「我不過換另外一種方式抗爭我的命運。」他消極地說。

  「自欺欺人。」

  詩人沉默了很久,然後點頭:「或許吧!」

  茫茫天意誰明白?他不願多作解釋,眺向屋外的紅情綠意,他岑寂了下去。

  生命的火焰將熄,他真甘心如此宿命地放棄?一

  薄薄的天光在他削瘦的背打上虎紋般的光影,搖擺不定,就像此刻詩人的心。。

  而在玄關處,一名嬌俏如幽蘭的女孩不知屹站了多久,她只知道時間冗長得足夠她聽清兩個男人說話的內容。

  瀧宮戀手心驚出一掌的汗,心情從雲端跌進地獄,而且還在急速下墜之中。

  如果他不在了,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她不敢想像,因為她害怕。

  「誰?」儘管心緒處在極端混亂下,詩人仍嗅覺出一絲異樣。

  瀧宮戀六神無主的,正想硬著頭皮出來自首,但比她更快的愉悅聲音替她解了圍。

  「爹,是嫣兒啦!」此娃兒趴在窗台上,身子一蕩一蕩的,胖胖的短腿正一上一下地擺動,一副好不快樂的樣子。

  詩人臉上的陰霾輕了些:「又頑皮了。」

  嫣兒撒嬌地鑽進房間,蹦人他懷裡:「才不呢,人家是來邀爹爹一塊去逛街,娘也一起去呢!」

  詩人無可選擇地抱起她圓潤的身體:「的確該替你打理一些普通的衣服,這身打扮太引人注目了。」

  「那麼爹是答應一塊去了。」

  「嗯。」

  「好棒、好棒!」她迫不及待地要出發。

  詩人睨向安東尼。

  他拈花微笑:「暫時,我不會讓你擺脫我和牧師,我們會再見面的。」

  詩人報以了若一笑:「你們,不到黃河心不死。」

  嫣兒可聽不懂大人艱深的談話,她不知人間疾苦地拍手:「太好了,這下我可以天天找若襄姐姐玩去了。」

  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孩子,腦袋裡當然只有吃喝玩樂這等事,其餘,就算天塌下來也跟她沒關係。

  詩人沉默,等於是默許了。

  第六章

  是夜。

  涼風頑皮地摩挲樹枝,月華如練,銀白月芒熨貼在花枝草叢上,薄薄的光暈形成了箔黃的斑駁。

  安靜的房間。

  浴室裡,瀧宮戀一身的輕鬆打扮,寬鬆的棉袍,匹練的發搖曳生姿款擺著,兩人相視一笑端起牙缸奮力刷起牙來。

  一樣的毛巾,一式的牙缸,就連牙刷也是一粉一藍。

  詩人滿口膏沫:「等我們老了,牙缸也出現了裂縫,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過頭來想想年輕時的事,你說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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