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在了,你為什麼還要……」
「妳應允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他輕淡的帶過去。
荷眼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她把自己的手交給曹黔的大手,全部的心情盡在不言中。
※※※
一年過去。
又是冰雪交融的冬天。
貝斯湖畔。
一對男女站在湖邊討價還價。
「妳是一個孕婦,這麼激烈的運動對妳不合適。」對於荷眼身為一個孕婦而沒有自覺,雖曹黔已經從心驚膽戰到頭皮發麻又到一切聽天命,可是一旦親眼目睹,還是會再度抓狂。
「只是冰上溜冰,又不是攀巖,我好不容易等到冬天,你不給我個痛快,明年,明年欸,等我生完寶寶你定又有一大堆的理由限制我做這個、做那個,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讓我溜冰,我們就離婚!」
哇咧!居然用離婚來要挾他,也不想想她的大肚子裡還有個他的孩子。
「我是文明人,我們作理性的溝通。」曹黔試圖講理。
「除了溜冰,沒什麼好說的。」
「真的不能溝通?」要他使出撒手鑭來嗎?老虎不發威真把他當病貓ㄟ。
「是你不講理的。」她都偷偷、偷偷避開他的耳目,還挑他午睡時間來,居然還被他逮著,老天不長眼睛啊!
「妳就是要站在這邊跟我耗到天黑嘍。」森林像個大型的冷凍庫,怕冷的他要是繼續站下去,凍成冰棍絕對沒問題。
好吧,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
他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老婆的。
「妳一定是不愛我了,妳明明知道我怕冷,自從好幾年前在東北腳生凍瘡以後,我只能待在有暖氣的屋子,妳堅持要溜冰,讓放不下心的我杵在這裡看妳開心玩耍就是不愛我了。」曹黔叨叨絮絮,練習起中國古代女人的裹腳布究竟能有多長。
「夠了!」她投降了。
夠了?真的夠了?
「我決定要跟你離婚,結婚竟然這麼不自由。」
來這套,她也不是今天才認識他曹黔啊。
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
荷眼收起冰刀鞋。
拌嘴鬥氣,也算夫妻情趣嘍。
她往前走入寺她親愛的老公追上來。
嘻。
尾聲
當年。
最先,他以為是雪地反照的日光害他看走眼,於是他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果然,簡陋的窗戶只是窗戶,窗口那粗糙的木條還是木條,了不起有捆稻草堆在矮牆上,除此以外並沒有多出什麼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所謂不該出現的東西……譬如說小動物之類的。
可能是他躺太久了,久到連眼睛都不管用。
翻轉過酸疼的身體,面對露出紅磚的另面牆壁。
唉,左是牆,天花板也是牆,除了右邊,不得不又翻回來,他要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困多久?
起碼要困到他能走路為止吧,還有,也要困到他爸爸從戈壁沙漠回來。
沒錯,他因為適應不了這邊干冷的天氣,腳底又長了叫人痛苦的凍瘡……好吧,還有一路從上海到東北,他本來引以為豪的體力在昨日的一場大雪中因為貪玩耗盡了。
嚴重的感冒讓他寸步難行,為了避免把重感冒傳染給吉普車上的大家,於是,給了點錢,他留在這臨時找來的大嬸家休養。
這裡沒有醫生,就連蒙古大夫也沒有。
每天靠著大嬸養豬羊生病的經驗抓草藥給他吃,他居然淪落到跟畜生搶藥吃。
那大嬸說得好,他起碼比那些豬羊值錢些。
幾天下來,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反正是燒了退,退了又燒,腳底痛得人叫爹喊娘的凍瘡使得他沒辦法下床。
想到他可能即將死在這裡,早知道就跟同學們殺到風光明媚的熱帶海島去玩了。
算了,反正人算不如天算。
最可悲的是,他在這裡連一個能夠聊天的對象都沒有。
大嬸每天忙得團團轉,可想而知,在這種貧乏的地方要討生活並不容易,大叔呢,因為對這區域地形熟上受雇帶著爸爸的團隊遠征去了。
大嬸除了吃飯、餵藥時間,幾乎不出現的。
他想,對於他這麼「沒有用」的男人,私心下她是有點看不起的。
唉。
他的Game,他的計算機,他的3D美女……
老天!這地方落後的叫人想尖叫──
叩-,
這次他動作迅速的睜大了眼睛。
一對靈活精轉的眼珠,還有一頭亂髮剛好橫在木條上,注視著他。
不是他發燒過頭昏了頭,是真的有人。
窗戶開了一條縫,看她抬高手,費盡氣力的扔進來什麼東西,好大的聲響,正中地上讓他尿尿用的夜壺,尿噴濺上他的臉。
厚!真是該死的太準了,還是她故意的?
當他從尿壺再回過頭,窗戶邊的人影早就沒了。
窗戶邊躺著一隻身體僵硬斷氣的兔子。
她給隻兔子幹麼?
給他進補嗎?
他氣悶的轉回左牆,順腳踢了一腿。
幾天後,窗戶邊又出現一隻很小的獐子。
他不認識那玩意,是驚喜的大嬸告訴他的。
他開始懷疑,這飄大雪的天候,動物冬眠的季節,那個老是睜著烏黑大眼的大眼妹,是從哪裡找來這些還流血的動物?
兔子、獐子、小鳥、一條張闔著鰓活蹦亂跳的魚,他已經開始不耐煩,他看夠了這些被殺的動物。
算好她出現的大概時間,他裝睡。
漫長的等待,讓他很難一直保持清醒。
也許稱得上是靈犀吧。
他霍然打開眼睛。
入眼的眉目如畫,因為冷冽的天氣凍得她雙頰嫩紅,一個精緻可愛的中國娃娃。
她手中抓著摘來有點枯萎的酢醬草。
剛才她是想把醉醬草往他的枕頭放,才不小心弄出聲響來。
「嗨。」
她有點羞澀的笑,放下酢醬草就想跑。
「欸,別走!」他演練很多遍的動作派上用場,抓住她的手。
她的眼瞳瞠大,又縮小,看得見痛苦的神色。
她的手很紅,上頭還龜裂了。
他記得她,應該說印象非常深刻。
「妳為了送東西來,把自己的手弄成這樣?」別腳的中文本來應該加上比手劃腳的,卻因為怕她害羞的逃開,不敢放開捉著她的手,只好誇張的一字一句笨拙、緩慢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