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負責縫製嫁裳的丫頭都被安排在花小姐所住的小院側屋。
「多漂亮的綢子,要我嫁人時能穿上這麼一件衣裳,不知有多美。」小屋內,幾個丫頭各自坐在一角,低頭拈針拿線。做得乏了,便開口說說話。
「別瞎想了,你能有這麼好的福氣?」
最早開始歎氣的是和娉婷一道被選進裡院當女紅的若兒,模樣娟秀,見紫花笑話她,哼了一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沒這個福氣?」
「好了好了,快點幹活吧。」陳媽媽也在屋裡忙著低頭穿線,猛一抬頭,見娉婷靜靜坐在角落裡聚精會神,不禁放下手裡的活,悄悄走過去。「喲!這好針線!」
陳媽媽高聲一誇,把娉婷唬了一跳,手裡的針幾乎扎到自己。
「好小紅啊,你真是手巧。」陳媽媽取過娉婷手上的衣裳,仔細對著光瞇起眼睛看上面繡得栩栩如生的綵鳳,她在花府管事多年,對刺繡深有研究,忽然疑惑道:「這等手藝,恐怕咱們東林找不出兩個呢。哎,我怎麼瞧著你這鳳凰翅膀不像東林的繡法,倒有點像……」
娉婷心一跳,笑著將衣裳拿回來繼續低頭繡:「什麼這個繡法那個繡法的。就陳媽媽見識多,我可只管繡得好看就成。」
她的刺繡在歸樂國也算一絕,雖然敬安王府向來不外傳她的繡品,但常有與王府來往親密的官宦家慕名托人求一件繡品。
娉婷也是個懶散人,通常除了為少爺繡一兩件貼身東西外就不肯多動手了,結果,竟造成敬安王府娉婷姑娘繡品千金難求的假象。
趁陳媽媽不注意,將手中已經繡好的鳳凰翅膀全部挑了線重繡。如今身在不測,萬萬不可大意顯露身份。
好不容易將挑了的鳳凰翅膀繡好,剛想歇一歇眼睛。簾子一掀,竟走進一個年輕的美人來。身段苗條,兩隻水汪汪的眼睛,鼻頭小巧。身上穿著一件淡紫的繡花衣裳,脖子上一串亮閃閃的珍珠鏈子。
陳媽媽一見,連忙站了起來,笑著嚷道:「小姐怎麼來了?」
原來來的竟然是花小姐。娉婷一直在外面幹粗活,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姐。屋裡的丫頭立即都站了起來。
「奶娘,你也在?」
「當然,小姐的嫁衣,我怎麼不好好看著進度?你看看這珠片,是我一片一片從……」
花小姐似乎並不喜歡陳媽媽嘮叨,迅速看了喜氣洋洋的紅綢子一下,眼中掠過一絲厭煩,把眼光轉到幾個負責女紅的丫頭處,似乎在尋找誰。
將丫頭們一個一個打量過,最後的視線落在娉婷處。
「你,跟我來一下。」花小姐指著娉婷說了一句,也不等娉婷反應,轉身就走了出去。
「我?」娉婷驚訝地指指自己,看著陳媽媽。
「小姐叫你去呢,傻站著幹什麼?去啊。」陳媽媽輕輕在她肩上一推。
花小姐找我幹嘛?不可能是發現我的底細了吧?
娉婷暗自揣測,掀簾子走了出去。跟著小姐入到小院的主屋,一片讓人舒服的幽香傳來。娉婷深深吸了一口,暗道:這花老爺對小姐真不錯,這種產自嚴寒地帶的冰香極為珍貴,只有王公貴人才買得起,他竟然買來給女兒用。
花小姐見娉婷入了屋,對她招手道:「你過來。」
娉婷走到跟前,花小姐親自掩了門,扔給她一套衣裳,吩咐道:「你換上。」
衣裳質地上乘,做工精緻,一看就知道是小姐自己的衣裳。
見娉婷一臉困惑,拿著衣裳思索,花小姐嘴角一翹,露出個狡黠的笑容:「我看了看,只有你的身形最像我。唉,我本來不想另找人的,偏偏冬兒那死丫頭今天病了,只好臨時找個人。」
「好美!」逼著娉婷換了衣服,花小姐繞著娉婷轉一周,似乎挺高興,眼中連連閃爍,興奮道:「沒想到你身形真和我一樣,若不看臉,定覺得你是個美人。」她天真浪漫,說話毫無顧忌。
娉婷微微一笑,也不和她計較。
「你叫什麼名字?」
「小紅。」
「小紅,我要你辦一件事。」花小姐神色忽然一變,悄聲道:「辦好了我重重賞賜你,辦砸了……我就狠狠的罰你。還有,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要說出去了,我就叫花管家打你鞭子!」她說得雖狠,卻一點威脅力也沒有。
娉婷不由好笑,裝出畏縮模樣:「小姐,我一定不跟人說,一定好好聽小姐的話。」
「嗯,那就對了。你不要怕,我其實不凶的。」花小姐反過來安慰娉婷兩句,解釋道:「我要你今天陪我去城門外的半山寺上香。等到了寺裡,我要你穿著我的衣服,乖乖坐在靜思樓裡彈琴。對了,你會不會彈琴?」真是冒失,到現在才想起這個至關緊要的問題。
娉婷見花小姐緊張兮兮看著自己,輕輕點頭:「會一點……」
「會就好。」花小姐又貼耳吩咐一遍,將關鍵重要處都叮囑三四次,最後說:「不要怕,凡事有我。」拍拍自己胸口,又眨眨眼睛,好生可愛。
娉婷不用問也知道她要去私會情郎。如此大膽又率性的女子,真為她未來的夫家歎氣。
到了中午,轎子和隨性的壯丁還有花管家已經等到門口。花小姐受父親寵愛,但她出生大家,可以出門的時候很少,每次出門都是難得的見情郎的日子,自然興奮又緊張。
「小紅陪著我坐轎子。」來到大門,花小姐攜娉婷的手一起上了轎子。她生性嬌縱,下的命令通常莫名其妙,忽然硬要一個負責女紅的丫頭陪她去上香,自然沒有人敢置疑。
娉婷仍穿著自己平日衣裳,花小姐要她換的衣裳放在隨手的包袱裡。她在敬安王府裡從小和少爺一起調皮搗蛋什麼禍都敢闖,如今見花小姐可愛天真,也起了興致,免不了全心全意幫她的忙。
幸虧轎子很大,兩個女孩坐著一點不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