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娘娘,大王已經頒下王令,封白娉婷為歸樂琴仙,大後日在王宮正門為她舉行拜祭儀式。大王說了,那日也請娘娘來,一同拜祭,為歸樂的女子做個榜樣。」
王后聽到一半,幾乎將手中的茶碗捏得粉碎,手氣得顫了幾顫。樂狄在一旁緊張地使眼色,只要女兒忍耐一些。
王后忍著氣,輕輕笑道:「知道了。大後日,王宮正門,對吧?去告訴大王,我會準備的。」
侍從領了命,直接覆命去了。
樂狄淹了房門,轉過身,看見女兒變了臉色。
「果然,果然!又是這個白娉婷,冤魂不散!」王后咬著細白的牙齒:「她到底做了什麼,要這麼興師動眾的。堂堂大王,下令御封一個奴婢,怎麼和歸樂的百姓交代?」
樂狄的臉也沉了下來,他想得更遠:「大王是打算用敬安王府來壓我們樂家,敬安王府雖然沒了,但歸樂的人們還沒有忘記他們啊。敬安王府是大王判罪的,大王不能直接用敬安王府的名頭,只能藉敬安王府的丫頭,何俠身邊的侍女來做個聲勢。」
「父親想得沒錯。」王后冷靜下來,緩了語氣,頓了頓,苦笑著道:「不過說大王只是為了立威,對白娉婷一點意思也沒有,那我可是不信的。」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死了才更可恨。」王后長長的指甲在木椅扶手上抓出幾道白印:「男人的心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
再沒有一件事比這個更不合理,也再沒有一件事比這個更合理。
白娉婷的死訊,傳遍天下。
一個王府侍女的死,震動了天下。
她是歸樂的琴仙,何俠的侍女,北漠曾經的最高軍事將領,同時,也是鎮北王的妻子。
雖然沒有隆重的婚禮,但曾經看過她與鎮北王的人都明白,只有她,是那位頂天立地的沙場英雄一生一世的妻子。
白娉婷已去。
楚北捷呢?
昔日無敵的勇將,又在哪裡?
東林王后凝視著面前的人,深深吸了一 口氣,毅然道:「霍神醫,這裡沒有外人,無須隱瞞,你就直說吧。」
「啟稟王后,大王的病……」短短數月,東林神醫霍雨楠彷彿老了十年,黑色的鬍鬚中夾雜著白絲:「恐怕拖不了多久了。」
「和我說實話,還有多久?」
「怕是……怕是捱不過七天。」
王后呆住了,半天才找回了飄離身軀的理智,脊樑宛如承受不住這個消息似的軟了下來,只能完全靠椅背支撐著。懷著最後一絲期待,她幾乎是祈求般的看向這能斷人生死的東林名醫:「縱使不能回天,也該可以多延幾個月吧?」
「王后娘娘。」霍雨楠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把話說明白,硬著頭皮道:「方法都用盡了。大王的後事,也要……」
「娘娘,娘娘!」談話忽然被簾外跑進來的侍女打斷,匆匆對王后行了個禮,急道:「娘娘,大王醒了,正要找娘娘呢。」
王后猛然站起來,卻眼前一黑,猛一個趔趄,幾乎栽倒。
「娘娘!」
「王后娘娘!」
侍女和霍雨楠同時驚呼,一同搶上,將她扶住。
王后撫著太陽穴,站穩了腳:「不礙事的。」
她的臉上蒼白的,唇也是蒼白的。
自從白娉婷的死訊傳來,她的臉色就再不曾出現血色。
什麼都毀了。
白娉婷肚子裡的,是東林王族的血脈啊。
到如今,大王和鎮北王連一個男丁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弄成這樣?
當初北漠雲常三十萬敵軍壓境時,怎麼就沒料到今日這般下場?
她快被懊悔將身子和腦子給煎熬干了,一個個難題都擺在前面。白娉婷,前世裡東林王族到底和白娉婷有什麼孽緣?這般糾纏不清,欲罷不能。
☆☆☆
匆匆趕到寢宮,她陪伴了一生的男人就躺在床上。
他也曾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和鎮北王一樣,會揮舞寶劍,馬上飲酒,發出渾厚的笑聲。
「大王,臣妾來了。」王后坐在床邊,輕輕握住他的手。
真瘦,瘦到只摸得著骨頭,瘦到令人心疼。
王后鼻子一酸,強忍著不要落淚!「大王喚臣妾來,有什麼吩咐嗎?」
東林王的眼睛,已經黯然無光。
「王弟呢?王弟回來沒有?」他沙啞著問。
「已經派人去找了,鎮北王很快就會回來。」
東林王艱難地抬頭,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王后,想哭,就哭吧。」他的聲音雖然沙啞無力,卻飽含著溫柔。「寡人心裡明白,北捷他不會回來了。」
「大王!」
「白娉婷,雲常、北漠三十萬大軍壓境,王令調走東林龍虎大營主帥。我們……」他喘息了一下:「我們合三國的兵力,將他的妻子導入死地。」
「這是臣妾之錯……」
「不要自責。」東林王握著王后的手,狠狠緊了一緊,彷彿要把最後的一絲力量傳給他的妻子:「這不能怪王后,只是上天的安排。我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王弟從小性情就如此,寡人以為可以將他挫磨得無情一點。如果有錯,那也是寡人錯了。」
他轉頭看看左右,喘息著吩咐:「你們都下去。老丞相,你幫寡人守住這門。」
「是。」楚在然一直守在東林王身邊。他見慣人事,知道東林王這是要訣別了,眼淚實在忍不住,簌簌掉了下來,跪下向東林王磕了個頭,老態龍鍾地退出門外,體貼地關上大門。
寢宮內只剩東林王和王后。
「王后,你將床頭上那個玉盒打開,裡面有份王令,拿過來。」
王后取了王令,輕聲勸道:「大王身體不適,還是暫時不要勞心政務。這些事,交給老丞相處理,如何?」
東林王緩緩搖了搖頭:「你打開。」
王后見他態度堅持,也不好違拗,依言打開王令,低眉一瞅,當頭一行,就是『遺令王后攝政』幾個大字,大吃一驚:「大王,這萬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