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雷聲從天上傳來,血紅的閃電擊打在楚北捷心上,把心窩強行撕開一個大口,什麼都掉到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去了,只剩下空落落,和滿腔焦灼心疼。
娉婷,你在哪裡?
崇山峻嶺,狂風暴雪中,你懷著孩子,還在路途上顛簸嗎?
我只想用臂膀緊緊抱住你,用我的身軀為你擋住風雪。
假如可以讓我那樣做,我就是真正受上天寵愛的最幸福的男人。
「你在哪裡?到底在哪裡?」楚北捷凝視著劍鞘,上面的花紋無端讓他想起了娉婷髮髻上搖曳的金釵。
在這一刻,他深深渴望可以感覺娉婷的體溫,再看一眼娉婷從容嫻靜的笑容。
狂風呼嘯漸弱,大地變得不像原來那樣陰沉,這是風暴快結束的前奏。
楚北捷精神一振,霍然站起。
假如今天在蕭陽關還無法尋得消息,那證明娉婷極有可能已經找到別的途徑到達北漠。
他將毫不猶豫地直撲北漠。
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娉婷。
☆☆☆
醉菊幾乎以為自己挨不到風暴的結束,但向蒼天作出的種種祈求似乎有效,娉婷的脈息雖然一直不穩,但並沒有惡化的跡象。
「風雪好像快停了。」
黑暗中,聽見娉婷鬆了口氣似的歎息:「是嗎?」她一直挺直的腰桿軟了一軟,像累極的人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到達了目的地。
「姑娘!」醉菊驚呼一聲。
娉婷勉強穩住了身子:「不要緊。」語氣中帶著虛弱。
醉菊伸手,摸到她一額的冷汗:「胸口悶嗎?」
「嗯。」娉婷應了一聲。
「風雪快停了。」
娉婷輕輕挪了一下身子,露出入口。入口處並沒有淋水,不曾結成厚實的冰磚。用來固定冰屋屋頂的衣裳垂下一角,上面凝著風暴帶上的冰碎。娉婷用力扳了一下,衣裳夾雜著冰未發出清脆的聲音,再一掀,少許光透了進來。
雖然只是一點點光,但和剛才的全然黑暗比起來,已經是天和地的分別。
冷風趁空穿越小小的縫隙,闖進溫暖的冰屋內,醉菊和娉婷同時打了兩個寒顫。
冷是冷,可風雪快停了。狂囂的刮斷枯枝的風雪逐漸安靜下來,終於,她們將入口完全打開,爬了出來。
保護著她們度過劫難的冰屋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小得難以想像可以讓兩個大人鑽進去躲避風雪。
清冷的空氣吸進鼻腔,裡面夾帶著森林特有的新鮮的味道。總算熬過來了,看著眼前的光明,生機又到了眼前,連忙抖擻起精神:「姑娘,我們要繼續趕路。」
「好。」
「再讓我把一下脈。胸口還悶嗎?」
娉婷搖搖頭:「好點了。」
醉菊瞅她一眼,欲言又止。
娉婷沒有說錯,連樹幹都可以折斷的風暴一來,遺漏在外面的包袱早不知道被刮到哪裡去了。
沒有銀針,甚至連上山前準備的草藥都沒有。
醉菊擔心地問:「還能走嗎?」
「嗯。」
「希望老天繼續保佑我們,讓我們找到一些章藥。沒有銀針,可以采松針暫用。醉菊道:「你先坐一會,我去四周找松針,扎上幾針,可以暫緩你的難受。」
第三章
東林王宮。
「大喜!大喜啊,大王!」
老丞相楚在然手持軍報,幾乎小跑著進入寢宮,未入門,激動的喊聲已經傳進宮中。
東林王病倒多日,一直昏昏沉沉。王后正在床前親自伺候東林王,聞言轉頭,正巧看見楚在然跌跌撞撞地進來:「有什麼喜事?」
「娘娘,鎮北王撤軍了,大戰沒打起來。」
王后一愣,半天才不敢相信地問:「鎮北王沒有和雲常大軍交戰?」
楚在然捏著軍報的手激動得不斷顫抖:「只差那麼一點。聽說兩軍已經對壘,雲常公主忽然出現,說動鎮北王退兵。娘娘,我們東林數十萬子弟的性命,算是保住啦!」
「再說一次。」男聲虛弱地從床上響起。
「啊,大王!你醒了?」王后吃了一驚,連忙扶住掙扎著要坐起來的東林王:「大王小心身子,御醫說了,需要靜養。」
東林王有氣無力的擺擺手,目光轉向楚在然:「丞相再說一遍,鎮北王怎麼了?」
「回大王,鎮北王撤軍了。大軍和雲常並沒有展開大戰。」楚在然雖然老態龍鍾,但中氣依然十足。
「哦?」東林王咀嚼著楚在然的話,彷彿一時還接受不了這個不可思議的消息。因為生病而昏黃的眼眸漸漸多了一分神采,凝聚成激動的光芒,手搭在王后肩上,傾前急切道:「軍報呢?快,給寡人看看。」
楚在然連忙雙手呈上軍報。
王后唯恐東林王費力,親自捧了展開,讓東林王靠在背枕上看。
東林王將軍報來回看了兩次,舒了一口氣,只覺渾身通爽,連日來身上的酸痛氣悶全不翼而飛,讓王后合上軍報,暢笑道:「寡人就知道,王弟,王弟他心裡還是有大局的……咳咳咳咳……咳……」忽然連咳不止。
王后連忙幫他撫背順氣,柔聲道:「大王要小心身體。現在戰事已停,鎮北王懸崖勒馬了,只要大王身體好起來,就是東林百姓之福。」
東林王咬得辛苦,端了幾口氣,又問:「大軍現在哪裡?」
「正在回來的路。鎮北王下令,各處邊關守軍,到了境內,各自分散,立即回去原來的駐地。」
東林王考慮一會,命令道:「丞相現在就為寡人擬一封書信,給回程中的鎮北王快馬送去。告訴他,原先寡人送去的書信,說的都是氣話。東林王族一脈,就我們兩個親兄弟,寡人對他還是寄著厚望的。要他早日回來,不要再離開都城了。」
楚在然微滯,躊躇著小聲稟報:「大王,鎮北王現在已經不在大軍中了。大軍現在由臣牟領軍。」
東林王和王后都微微一愣。
「不在軍中?」東林王剛剛舒展的眉都緊擰起來,勉強坐直了身子:「那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