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陪著她蹲下,凝望逐漸隨著水流飄去的光芒。
「宜居會幸福嗎?在那個時空。」
「這還用說。」管孤鴻握住阿房放在膝蓋的小手,互相汲取溫暖。
「想放煙花了嗎?」他可不想讓悲傷停留在她的心房。
「我沒放過煙花。」她誠實以對。
「那明年的煙花就由你來放。」年年黑山堡的煙花都是由他這大當家來放,偶爾換人嘗鮮也不錯。
「啊。」
「就先拿這管煙花練習吧。」
「嗯。」
就在人靜夜深的這一元宵夜,黑山堡的後山倏然竄起一道小小卻光芒萬丈的碎花,沒有人注意到,可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其中得到了瑰麗的回憶,值得一輩子珍惜。
第九章
幾日不見的四喜來把正陪著阿房玩娃娃的管孤鴻叫了出去。」
「我去去就回來。」
阿房早就習慣他來來去去的,誰叫他是大當家,一家之主,一個山堡,事情之多,令人無法想像。
才走出春綢家大門,門外除了四喜還有面色凝重的管惟獨。
「大當家的,消息不好,段飛龍那廝串聯了楊旗軍下的殘兵流寇,日夜兼程往這裡來了。」所謂的楊旗軍本是朝廷討伐安祿山大軍下的一隊前鋒,幾月前傳來大敗於湖口山的消息,想不到剩下的殘兵敗將往後撤退會來擾民。
「幾日會到?」
「據估算,還有七天的路程。」
「段飛龍……」管孤鴻冷笑。
「大當家的,早知道他這麼可惡,當初不應該放他走的!」四喜氣憤咬牙。
「殺人不過頭點地,我以為他多少會顧念一些故情。」既然段飛龍對他無情在先,那麼他也毋需顧著那個義字。
「那種沒血沒淚沒心肝的人!」四喜冷哼了聲。
「先別自亂陣腳,四喜,你讓暗哨繼續盯著楊旗軍,另外,段飛龍的行蹤也要隨時掌握,注意他們每天的行動,記住,不要打草驚蛇。」管孤鴻很沉潛,就當在處理平常的事件一樣。
身為別人眼中的匪寇,居安思危的念頭要牢牢記在心房,這一天,他不是沒想過,只是稍微提前來到而已。更何況,之前段飛龍雖不在,其一派的人留在黑山堡中,頻頻製造不尋常的事件時,他心中便有了底。
「是的,大當家,可是……」
「直說便是。」
「那楊旗軍要是來犯,直攻山頂,我們怎麼辦?黑山堡懂武的只滿百人,剩下的多是老幼婦孺,對方雖然剩下殘兵敗將,可是我聽說就因為這樣,這些潰敗的軍人更殘忍,經過的鄉鎮村裡無一人倖免,就連牛羊豬狗都一樣,幾乎就像滅村。」四喜叫著,心裡的氣憤難以言喻。
他跟八福的村子就是這樣被屠……
「我知道,我不會讓這種事在黑山堡重演。」
「大當家的……」
四喜驚疑不定。
「你信我嗎?」
四喜堅定的點頭。
「那就是了,這七天,足夠我們準備迎敵了。」
「可別把我晾著,我也有份!」管惟獨仍是涼涼的口吻,但其中的慎重卻不容置疑。
「你就算想晾一邊去我也不會同意的,我要你利用這七天的時間,把山堡裡的補給品,包括兵器、糧食儲存至能供應一年的份量,這一戰過後,黑山堡可能需要長期的封山。」管孤鴻心裡有譜。
糧食的部分,黑山堡能自給自足,稻米、家畜,山上也有供應不盡的野獸,所以並不需要擔憂。
「封山?」
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大哥,你不會是想……」
「我就是這麼想,現在正好春天,山上的水源地正值溶冰,他們要是敢來,我用水攻。」
雖然如此一來會破壞了黑山堡對外的唯一一條通路,可這樣也好,乘機讓被覬覦的黑山堡消失,也不失休養生息的好機會。
「我馬上去辦!」管惟獨一點就通,時間便是金錢,他刻不容緩的走人。
四喜也隨之走了。
管孤鴻回頭卻看見阿房佇立在門邊,眼神憂愁。
「都聽見了?」
想必是。
她點頭。
「打戰不好,以暴制暴。」
「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選擇的,就如同命運。」他不想瞞她。「這一仗,非打不可。」
他們走出春綢的家,一路上依然雞鳴狗鬧,安居樂業的好景象。
「軍人擅長的就是打戰,就算我們能贏,恐怕也要花很大的代價。」她怎能不擔心,怎能不忐忑。
「我不做同歸於盡的事,我要的是花最少力量,求最大成果。」
「你保證?」
「我還可以寫賣身契。」他頓了下。「我知道了,你擔心我對不對?」像是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管孤鴻居然笑得十分開懷。
阿房瞪他。這還是剛剛正經八百的男人嗎?
「你的辦法好像都在肚子裡了?」
管孤鴻微微笑,笑中帶著血腥。「相信我就是了。」
「我信!」她堅定的點頭。
* * *
這還是阿房第一次來到宮宜家暫居的廂房。
宮宜家略帶驚訝的看著造訪的她,也沒有請她進去的意思。「有事?」
「黑山堡要打仗了,為了姐姐的安全,我派人送你下山。」她不是黑山堡的人,不應該把她捲進來。
「你少替我決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把自己管好就好了!」官宜家皺起優美的柳葉眉。
「為了你的安全……」
「命是我的,我要留下!」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脫口而出。
阿房錯愕的看著宮宜家。
「怎麼?大當家說我想留下來多久都沒意見,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姐姐會長住下來嗎?」阿房絞起了手,眼中掠過細微的感情。
「怎麼,不成嗎?」她挑釁的說。
「太好了……」
宮宜家全身一顫。「我告訴你,你別肉麻喔,把眼淚給我收起來。」她哭個什麼勁,「我又還沒死。」
阿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是臉上綻放的是很美麗的微笑。
* * *
下意識地往身邊一摸,是冷被,本來應該還睡在她身旁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