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簡單介紹了下焦天恩,戚淺秋點了下頭致意,對於焦天恩的話,微微蹙起優雅的眉,說不出來有什麼地方覺得怪異,她只能叫自己別多想,就當為借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盡點心力幫個忙吧。
「嗯,那就留下來吧。」
全部被錄用的僕役歡天喜地的下去了。
「小娘子果然善解人意。」
「是我僭越了。」
「有個人恐怕還巴不得你管得越多越好呢。」
「不在其位不謀其事。」
軟膩的聲音,靦腆的微笑,焦天恩看得失魂落魄。
「小娘子娘家何處?」他忍不住攀談。
她談吐有禮,措詞優雅,絕不是一般村姑,雖然素衣布裙,仍然掩蓋不住她本來的風華。
「我已無娘家。」過去,沒什麼值得好說的。
「你這花花公子,別打我妹子的歪主意,問東問西你想打探什麼?」
石頭響亮的嗓門打斷了焦天恩的試探。
「妹妹?」焦天恩怪叫,「你娘要能生出這麼嬌嫩的花兒來,我的頭剁給你!」壞竹出好筍是勉強說得通,但石頭怎麼也迸不出一朵花來。
石頭熊似的手掌一抓,也不管人家焦公子的衣裳是用多少銀兩堆砌出來的。
「我盯著你就沒錯,反正你別靠近我妹子一步。」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這麼不信任我焦天恩的人格!」他嚷嚷叫道。
「你還有人格這種東西嗎?」
石頭揪著他衣領走遠了,聲音仍然隆隆響。
一天下來訪客川流不息,留下的拜帖跟禮物,堆得像小山高。
ぼ ぼ ぼ
不是好點了嗎?怎麼又咳,胸口裡面像是積了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咳也不見得咳得出來,戚淡秋怕嚇壞了人,只好又躲回房間。
僕人們見她咳得厲害,什麼都不敢讓她分擔,也趕緊要她回房。
芽兒進來過又出去,合上門的力氣很大。她在這裡是不受歡迎的吧?蕾兒呢?
一天半日沒見著她,她會想她這娘嗎?
捧著暖熱的茶杯,杯子裡是濃厚的烏龍。
「怎麼給你喝這個?」一隻長長的胳臂取走了她用來取暖的杯子,一口喝盡。「濃茶不適合生病的人。」
「你回來了。」
是她想得太出神嗎?一點都沒有聽見他進屋裡來的腳步聲。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不合禮教啊。
「我聽管事說你又不舒服了。」
也不過幾聲咳嗽,連管事都知道了。
他一到家胡相就先同他報告這事,果然還在房門外頭,就聽見她隱忍的咳嗽聲。
「只是幾聲咳,把痰咳出來就沒事了。」
「藥有按時吃嗎?」
她纖細的肩膀像是一壓就會斷,不忍她久站,他拉出一張椅子按著她坐下。
「大夫交代的藥已吃過四帖,我想過兩天就沒事了。」
他濃黑的眼睛為什麼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看?這讓她覺得困窘。
「藥,很苦嗎?我會交代芽兒以後給你多泡些潤喉的飲品。」
他怎麼問這個,藥有甜的嗎?
「往後吃過藥就含些這個。」千部樹從懷裡拿出個錦囊袋遞給她。錦囊袋裡裝的是仙渣甘草,去苦味,平常多吃還能生津解渴。
「別再為我破費了。」她接過來。
她在這裡吃穿用度全都看他,他待她已經夠好了。
「那不算什麼。」
是距離太近的關係嗎?不知道為什麼他渾厚的嗓音聽進她耳中,像綿綿的蠱惑,使她有種錯覺,如同情人的耳邊細語。
「我……我……去把窗子打開。」她快要暈眩了,一定要找些什麼事情來分散自己變得奇怪的注意力。
「你緊張什麼?」
她力圖鎮靜,「我是想……把窗子打開,空氣比較好。」
他的眼光存疑。「你好像忘記自己得的是風寒,不能吹風吧。」
他若有似無的接近令她精神更為緊繃,孤男寡女同居一室要是傳了出去,別人要怎麼想?
「一起出去用飯吧,孩子們已經在外頭等了。」
她很緊張,是他給的壓力嗎?她仍然放不開自己被教條緊緊拘束捆綁的心是嗎?那麼,他就不能再用溫吞吞的方式要她的心了,這樣耗下去怕是一輩子都只能遠遠觀看,觸摸不到。
「哦,好。」
她怔怔的起身。
他的臉色沉了,是她言詞上有所錯誤嗎?
心不在焉的想著,因為緊張而緊繃的雙腿卻在離開凳子的同時失去了力氣,眼看就要摔得難看——
千郁樹大手一伸,在千鈞一髮之際抓著她的腰,使她免於落難。
她的牙齒開始不聽話的打起架來,喀喀喀……
他把她拉入懷裡,大掌的熱力馬上傳到她的四肢。
「就是這樣不小心!」他的口氣很不好,動作卻是如斯輕柔,怕一個力道太大,傷了懷中柔軟細緻的骨架。
他的氣息縈繞在她鼻尖,心跳的狂顛,幾乎要止不住。
「我差點忘了事,」她從袖底撈出一張紙,手抖得厲害。「這是今天來客的名冊,還有禮物清單,你收著,好讓人回禮或定下回拜的日期。」
千郁樹被她突然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慢慢的鬆開她。
接下來戚淺秋慢條斯理、一字一字的將今天來訪的客人說了明白,怕他因為人多而混淆,還把對方的特徵說個明白,直到聲音不再抖動,恢復平常的語調。
她居然把她的蘭心惠質用在這裡——千郁樹支著頭,突然發笑。
他的笑看在她眼中,無比怪異。
他為什麼笑?憑良心說,他笑起來真好看,所有堅硬的線條都放鬆了,讓人生起想去撫摸的慾望。
一瞬間,她吃驚了。
她怎麼對男人還有這種不可饒恕的慾望?
這是罪不可赦的!
「你幫我寫回帖,就說我他日有空再登門拜訪去。」
「我的字丑。」
她果然識字,還能寫回帖。
普通人家的女兒不僅沒有識字的機會,就算千金小姐能識字,讀的也是女誡、婦德之類的書籍,要修封對仗工整的文書都有問題,逞論需要文采的書帖了。
「字丑不要緊,慢慢練就行了。」他撩起青布袍,「走吧,他們一定等得肚子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