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對面的熱食小攤子小跑過來,連忙掀起轎簾,三同可不許分人搶了他的工作。
「生意談成了,三……爺?」在外面,三小姐化身成男人,可沒道理再三小姐、三小姐的喊。
「棘手的事哩。」只怕還要掏出不少銀子才能了事。
「怎麼?」
「大街不是談話的地方。」羅敷示意三同給為她撐傘的酒樓夥計賞銀,這才慢條斯理的準備上轎。
她是個公私分明又能體貼下屬的生子,不管去到哪談生意經商,絕對不會要陪同的人在外面苦苦等候,她會叫他們先去別處歇息,只要能隨喚隨到、不至於耽誤她的行程就可以了。
女扮男裝的她蛾眉談掃,別玉墨綠色緞帶繫住綰成髻的發,白紗衣,舉手投足貴氣天成。
「秦兄,請留步!」酒樓裡面匆匆跑出一個人來,昂首闊步,舉止間頗有一番氣度。
唐鄢是昆州來的大商,出手闊綽,幾個月的時間就買下幾家同行看好的珠寶銀樓,大有一展鴻圖的意思,許多人多方攏絡,多少希望能分杯羹,宴會、踏青遊湖的活動已經排到幾個月後了,可見他受歡迎的程度。
羅敷對他並無深刻感覺,只不過聽多了同道中人談論,加減對他有些印象。
已進轎裡的她實在不想再出來,只慵懶的探著頭,「唐兄有何指教?」剛剛同席吃飯,總不能馬上翻臉不認人。
她的臉粉撲撲的,晶瑩剔透,唐鄢看在眼底,就一個「男子」而言,「他」簡直是漂亮得過火了,她一踏入西陵鎮,耳邊聽到的幾乎都是「他」一個人的事跡,紫氣東來島的搖錢樹。
——應該說是她才對,一個叫人驚歎的女子。
對於她大膽的行徑,他初初覺得不可思議,這裡跟她有往來的商家老闆,卻沒有一個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一個女子啊,竟然能折服這麼多叱吒商場的老狐狸,她比世間所有有形的寶貝還要珍貴。
這樣的女子就該歸他所有。
「唐老闆?」他發癡啊,叫住她卻悶聲不吭,怎麼搞的?再沒反應她可要走人嘍,今晚答應要回家吃晚飯的。
「這幾日我在此地的生意就要告一段落,剩下的幾天想說多認識一下這邊的地理環境,可惜,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沒有什麼摯友可以陪我到處遊玩欣賞,我聽幾位合作的大老提過秦兄居住的紫氣東來島物產豐盛,鴨禽水鳥蔚成奇觀,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到此一遊?」
「島上不招待外來客。」他厚臉皮,羅敷也拒絕得乾脆。
素無往來,想摸到島上去,沒門兒。
「秦兄拒人千里。」
羅敷笑著,很不情願的。誰叫她已經累了一整天,這個傢伙還來擋路。
她不想再應酬任何人,只想早點回家。
「要是阿貓阿狗都跟我說要到島上參觀,我都要來者不拒,開大門歡迎嗎?」
她沒那個義務當招待,就算願意,也得挑她精神好的時候。
「當然不是,我們深夜相對品茶,或者也能談出合作的可能性來啊。」唐鄢動之以情,說之以利,不怕她不就範。
偏生羅敷不吃這套,黑府可不缺這個生意做。
她用手掩了嘴,打了個哈欠。
「改回吧。」都給台階下了,他要知起就不應該勉強。
「改日不如撞日得好。」他侵略的大手固定住橋帶,不想放她走的意思非常明顯了。
羅敷的眼冷了下來,坐回舒適的軟墊椅上,「三同,起轎,我們回去了。」
給臉不要臉!那她也用不著對他客氣了。
三同允諾了聲,較勁般的從唐鄢手中扯下轎簾。
光線暗了下來,羅敷緩緩瞇起疲累的雙眼,她聽到三同的吆喝聲還有轎身被抬高地面微微搖晃的感覺。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她在昏昏沉沉間突然察覺轎子一沉,慌亂的叫聲在外頭響起,有股刺鼻的味道鑽進鼻子,甚至感覺到熱氣。
她睜開眼,不算大的空間內煙霧蒸騰,她好像身處在蒸籠裡面一樣。
嗆人的煙霧將她包圍,她抬手亂揮,希望離開這樣的空間。
「三小姐,拉住我的手!」
眼前灰朦朦的一片她看不清楚,隱約聽見了三同叫她的聲音。接著,她被安全的帶出轎子。
一時間她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被帶出驕子後仍感覺到從四方撲過來的熱氣,那熱度十分驚人。
「謝天謝地,三小姐,你沒事!」三同心有餘悸,直到再三確定他的好小姐安然無恙,這才分心去處理別的事。
羅敷看著突然著火燒起來的軟轎,心驚的捂著胸口,一頂轎子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會起火燃燒,還燒得這麼猛烈?
轎子瞬間燒成灰燼。
要是人在裡頭,恐怕難逃一劫。
看著人來人往的拿水幫忙澆灌,她不是不懂。商場上,多得是狡詐多謀的人,為了營利不擇手段時有所聞,如今遇上才知道要怕。
是她的才能讓她危機四伏,變成有心者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
「三小姐?」三同灰頭上臉的回到羅敷身邊。
她凝著臉,望向不遠處還在冒煙的灰燼。「回家後,這裡發生的事一個字兒也不許提。」
第八章
幽靜無人的書房。
這是天那一方閣,黑家大少的書房。
他經常撫彈的古琴「春雷」放在最顯眼的地方,秦香裊裊的薄煙從香爐的縫隙鑽出來,叫人聞之心曠神怡。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擺古玩的壁格忽然有了聲響。咚咚咚,非常細微,要不專心,很難察覺牆壁跟家具有了裂縫,然後,有個全身墨黑的人側身鑽了進來。
他在暗處摸了一把,壁格恢復了原狀。
站定的人動手想卸下面罩,卻忽聞幽如鬼魅的輕聲。
「你總算回來了。」
本來以為沒有人的太師椅轉過來熟悉的面孔,支手托腮,長腿不安分的盤在椅上,像把這當他的地盤一樣。
停住的手勢恢復了行雲流水的俐落,三兩下解了面罩,露出半張稍嫌白皙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