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天語去世,他和天燁互換職務,來到台灣主持公務,可柔也跟著他到台灣念大學,兩個人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
可柔是個聰明的女性,她體貼溫情,對事物觀察敏銳,是個有能力的女孩子,假以時日,她一定能在企業界裡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
大家都看好她,天衡也不例外,幾次想吸收她為自己效力,可惜,她堅持拿到學位。沒人能阻止一個有強烈求知慾的女性向上、前進。
與其說他們是情侶,不如說他們是最好的兄妹、朋友、知己,他知她、她懂他,他們之間有絕佳的默契,旁人無法比擬。
「你在哪裡?」
「我在東區,剛逛完書店,你在上班嗎?」
「沒有。」
「一起吃飯?」
「好啊!我去接你。」約好見面地點,聶天衡驅車往前。
一路上,他刻意漠視在腦中盤踞的身影,然她下巴的傷痕、她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她不讓人對她忽視的光艷,瓜分了他所有的心思。
她是個集所有矛盾於一身的女孩,他該把她界定在哪個層面?
是陌生人嗎?一個強勢的陌生人,未經認可就登堂入室的陌生人?還是個虛榮到願意出賣自己身體的陌生女人?
才一個十八歲的小女生、才一個夜裡的談心,他沒道理會放不開她。天衡對自己的「放不開」展開嘲弄。
不想她,下定決心,他把注意力轉移。
車停在約定好的地點,可柔迎向前,打開車門,就看見一束金黃色的向日葵。
「送我的?謝謝!好漂亮哦!」可柔把花湊到臉龐。「說,我美還是花顏嬌?」
「向日葵不適合你。」向日葵適合……她,一個表面陽光、內心陰暗的女孩?
「那我適合什麼?」
「香水百合。」
「我才不喜歡那種嬌貴的花,稍稍一碰就壞了。你說我像火鶴,我還比較能接受。」
「你有那麼熱情嗎?」
「沒有嗎?我的熱情,啊!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沙漠。」她唱起媽媽那年代最紅的歌曲。「你被我燒到了嗎?」
她爽朗笑聲感染了他,暫時,他把盈心遺忘。
「你真可愛。」他揉揉她一頭被風吹亂的頭髮。
「天衡,我戀愛了。」她歎口氣,說話。
「什麼?然後呢?」
「我愛上我的哲學老師,可惜,他結婚了,還沒開始追求愛情就失戀,我是不是很倒楣?」
頭倚靠在天衡肩膀上,少女對於愛情,總有許多憧憬。
「你懸崖勒馬了嗎?」
「勒住了,可是馬匹重傷過度,差點兒死亡。」
「那就沒事了,你的人生還很長,總會碰到合適的人選。」
「如果我的愛情運氣一直不好,那怎麼辦?」
「有什麼關係,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記得,我三十歲還沒有交到男朋友,你還沒娶妻,我就嫁給你。」
「有我這個候補隊友,你擔心什麼?」
「說的也是,我們去大吃一頓吧!用食物幫我療傷止痛。」
「沒問題,我請客。」說著,他轉動方向盤,下意識地,他把她帶往昨天和盈心初見的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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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心被關在陰暗潮濕的小房間裡,超過二十四小時。
她一滴水都沒喝,混沌的腦海中找不出自救方法。
就這樣子了嗎?從此順從命運、出賣靈肉過一生?
從有記憶起,她就盼著長大、盼著終有一天主宰自己的命運,哪裡想得到,盼啊盼,盼到後來,她的命運仍然落在別人手裡。
不管她多努力掙扎都一樣,她是落網魚,死路是眼前唯一能見的路途。
為什麼?盈心不相信前世今生的,她更不相信靈魂輪迴,可生命走到這裡,由不得她不質疑,前世的自己一定殺人越貨、造孽無數,否則沒理由讓她從一出生就辛苦到底。
她聽見門把轉動聲,抬頭,眼底的絕望讓幾個大男人撼動。
她真的只有十八歲?
「我想,你很明白自己的處境。」虥哥坐在對面,抬起她的下巴審視。
即使青澀,她的美麗不容人忽視,若換個環境,假以時日,她會是最璀璨的一顆星子,只可惜,時不我予,她八字不好,下場注定淪落,她和他一樣,掙脫不開命運枷鎖。
「我不出賣自己。」堅決地,她抬眼望他。
他看起來很年輕,稱不上帥,五官卻很有型,頎長的身量往她身前一站,在她頭頂上方蒙出一塊陰影。他折服人的是他威赫的氣勢,彷彿任何人往他身前一站都要矮上半截。
「不可能,這是你的命。」他的話不容置喙。
「既然是我的命,為什麼不能由我自己主控,你有什麼權利來控制我?」
她振振有辭,不怕眼前高人一等的大男人。
「因為我花了一百二十萬。」他實說。
「你用錢操縱別人的生命?」
「在我沒有錢的時候,我的生命也由別人操控。」虥哥回答。
「我不會妥協的。」咬牙,她固執。
「你怎麼能夠不妥協,從明天晚上開始,你就必須接客。」
逼良為娼的事情太缺德,但多少成娼的良女回過頭來向他稱謝,告訴他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世界。
江虥豐認定,在她看清楚錢的美麗時,她會真心妥協。
「我會在明天晚上之前自殺。」她說的堅決。
江虥豐看得出,她不是恫嚇、不是誇大其詞,她說會死,就一定會死成。
「在我眼前,你沒有能力自殺。」
「是嗎?死的方法那麼多,撞牆、割腕、不吃不喝、聽說連咬舌都會死人,我怎麼會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
「固執只會讓你多受折磨。」可笑,他居然在勸說她?對女人,他的耐心一向少得可憐。
「我連死都不怕了,怎會在乎折磨?」
冷笑一聲,她不是以前的盈心,不再相信努力就會讓生命出現春天。她是隆冬裡的雜草,搶的是一口水、一方活下去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