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溫柔貝勒靚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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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人早死晚死有什麼差別?現在的她不等於死而復活嗎?若照成本會計來算,她又比別人多賺足了一輩子;若真的逃不過,了不起就再死一次。不過,她可不想再像上一次車禍那種死法,太慘了。

  「你不怕?」是的,以前的事她全想不起來了。她的樣子太令人匪夷所思,完全擺著一副聽床邊放事的專注神情,哪有半點瀕臨死亡的呼天搶地或誠惶誠恐的求生意志。

  「怕?」她覺得自己問得好蠢。「為什麼要怕?你喜歡讓人怕你?」

  是他問了個笨問題。她根本沒半點駭怕的表示,甚至還好整以暇地拿起她撿來的山橄欖,仔仔細細擦拭起來,更一副洗耳恭聽的天真模樣,彷彿他們聊的不過是天氣好不好之類的芝麻綠豆小事般。

  冷逍遙挫敗地動了動身軀,接過她遞來的果子。

  這樣的氣氛令他不習慣,這種感覺太像一個家的感覺,溫暖的火光、可口的食物……和可人的妻子。

  多諷刺的場景,這些看似唾手可得的東西,對他而言,比登天還難。

  他想要個家。家,一直是他連做夢都企盼的地方,可以毫不保留地愛人和被愛。但,他清楚,那不過是場今生不可能圓的夢。

  他的眼波投向火光,臉色變得更形黯淡。

  「該說是造化弄人吧!崇禎帝自縊於煤山後,明朝江山也等於拱手讓人,女真人大軍揮定北京,時局未靖,吃苦受罪的總是老百姓。我乃書香門第之後,家道小康,世居嘉興。因戰亂使然,無法避免地家破人亡,僅剩這孑然一身,顛沛流離,落得沿街乞食。素靚,她的身世與我相差無幾,我與她同為逃難的乞兒,於患難中,難免滋生同病相憐的情愫,日子雖然慘淡,卻總差強人意地熬了下來,或許因為命運,我略懂得一些功夫,便因緣際會進了福王府,之後也把素靚帶了進來。」

  冷逍遙自嘲地一笑後又續道:「當年,我天真地以為福王是可憐我們這兩個乞兒的處境,想也沒想到他的目的在於訓練忠心於他的死士。我和素靚,正合了他的要求,所謂一入侯門深似海,大抵也是這個意思。我們雖一時得以苟延殘喘,時局卻更亂了。肅親王豪格是皇太極的嫡長子,人又非凡,自然皇太極中意他繼其皇位。當年揚州城一役,城破,福王為明末餘孽,自然難逃一死,我們拚死護住了他朱家唯一血脈,突破豪格與多鐸所率的大軍,幾經困難,總算倖免於難。所以,你說,血海深仇如此,怎可不報?」

  「素靚也是由福王府派出去的殺手之一,她表面是一介弱質女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潛伏在佟家寨最不受懷疑,不料,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任務失敗,就要被殺滅口?『這下子真有點立體感了,冷意竄上她的背脊。

  「原則上,任務失敗的人就該有必死的決心,只不過她太不幸了。任務失敗,連上吊自盡也功敗垂成,因此,我便得多跑這趟路了。」

  一時之間,各式各樣的情緒齊攏映心心頭。她覺得心痛,為誰?佟磊、冷逍遙或苦命的古素靚?她不清楚,真的無法清楚!「你忍心嗎?」

  歷史一向是她厭惡的,泰半的歷史,不管古今中外全充滿了醜陋污穢,淋漓鮮血,一本五千年的史書,字字頁頁皆是赤裸裸的人性,那是人類永遠學不到教訓。無法反省的證明。

  她茫茫然的無力表情盡落冷逍遙眼底。忽地,他心生一股不忍。對他而言,過去的痛楚都已成了過去,它只是存在著,卻再也傷不了他分毫。

  他抓起她的手,喃喃低語道:「很多事都已經過去了,何況,那不是任何人的錯,於你,更不必在意了!」

  「你真的這般坦然?」她睜大黑白分明的眸子問,渾然不覺得該把手抽回來。

  「為什麼不?」

  沒錯啊!為什麼不?天天把「過去」扛在肩上的人,不是白癡是什麼?誰高興把傷心痛苦隨身攜帶?過去就是過去了,人活在今天才是重要的。蘇映心腦子一轉,就想出了所以然,不禁感謝起自己的聰明。

  「哎,你不笨嘛,剛開始我還以為你是一個被灰色思想壓垮了的老頭子呢!」

  老頭子?他的確「老」得超過成家的年紀了,雖然他從不敢輕動成家的念頭,如今——他的心底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

  似乎,有什麼不對了。

  氣氛!映心暗喊,她也覺得有些不對了。

  對!就是氣氛。

  他為什麼用這種如癡如醉的眼光盯著她?那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雞皮疙瘩掉一地。

  「喂!沒有回答人家的問題是很不禮貌的耶,你這壞習慣,不好喔!」她老氣橫秋地訓他,根本忘了自己仍是俎上肉。

  他毫不在意她找碴的態度,沉思了一會兒才問道:「那……肅親王豪——嗯,佟磊,都怎麼稱呼你?」

  「他叫我心兒啊!」她無心機地回答,那酸酸的石榴居然不難吃,舔舔舌,她又剝了一個。

  心兒?這稱呼似乎太親近,太曖昧了些。「我也叫你『心兒』?」

  她猛點頭,嘴巴忙著吃東西,騰不出空隙來回答他。半晌,才問:「你呢……你叫……什麼,你還沒告訴我,嗯?」

  她果然什麼都忘了。「冷逍遙。」他沉沉地說道。

  逍遙?這兩個字怎地那麼熟?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 

  ☆ ☆ ☆

  嘈切的風雨沉澱,蕭瑟冷寒已遠。

  天氣好,連帶影響蘇映心的心情也大大好起來。

  她原本是個城市少女,少有接觸青山綠水的機會。及至到了佟家寨,佟家寨雖美,卻怎麼也比不上天然四野的景致,她本性活潑開朗,和冷逍遙之間的介蒂盡去之後,這段路程幾乎已被她當成郊遊般玩耍了。

  涉過比人高的一大片管芒草,冷逍遙一直警戒的心頓時一亮,喜色染上了他的頰——山崖在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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