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想辦法,一定會弄回食物給大家填飽肚子。」她柔聲卻堅定地道:「班主,你就去百花戲樓接洽租演的事吧。各位,旺主說得沒錯,這一兩銀子要做最有效的發揮,倘若咱們在百花樓的戲成功了,接下來還怕沒人肯請咱們唱戲?還怕掙不
到錢嗎?這個……千金散盡還復來,只要留著一條命活著,早晚掙得到錢的。」
她不自覺引述那位公子所說過的話,只是話才一出口,心窩情不自禁一甜,隨即一酸。
千金散盡還復來,只是驚鴻一瞥後,她還有可能再看見那人嗎?
阿昭搖了搖頭,甩去異樣的情緒,望著目瞪口呆的大家。
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刻散發著光芒的阿昭給震懾住了,她的眼神看起來好堅定、好澄澈,充滿了希望的光彩。
是嗎?可能嗎?他們梅家班還會有東山再起,風光耀眼的一天嗎?
她散發著瑩然光彩的小臉奇異地撫乎了所有人心頭的不安和騷動,慢慢的,邢大娘吁了一口氣,露出了以往的慈和平靜笑容。
「阿昭說得沒錯,我們就算把班主生吞活剝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我們梅家班不是一向自譽做比寒梅,越冷就越堅強,越團結越有骨氣嗎?怎麼今天大家都這麼沉不住氣,自家人還跟自家人打殺起來?」
武老爹也跟著點頭,「對對,這就好比咱們此刻雖然是連連擲了十把鱉十,只要沉住氣,早晚也能擲出一把至尊寶來,到時候通殺通吃,還怕銀錢不滾滾來嗎?」
雖然武老爹的比喻有點不倫不類,可是大伙還是笑了起來,顯然都很能夠體會。
「說得是。」李師父摩挲著短鬚。
「只是咱們實在餓狠了。」丑角小愣子摸著肚皮,可憐地道。
阿昭看見大家又恢復了以往的和樂團結,她高興不已,想也未想地拍胸脯保證道:「吃的由我來想辦法,待會我就出去弄東西回來,我就不信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咱們還會餓死在這裡。」
「你真的可以嗎?」
「放心,你們今早不也懷疑那包冬衣當不了兩個錢嗎?可是竟然還能當一兩銀子,足見老天爺對我們是很好的。」她雙眸亮晶晶,「天無絕人之路,你們等著我,我馬上就去找吃的。」
阿昭立刻轉身往外跑,小小的身影卻感動了一大票人。
「就是說,咱們班裡要是沒有阿昭,我真不敢想像會怎麼樣呢!」
「那可不,要是她的嗓子唱功再好一點的話,那就更美妙了。」
武老爹這話一出,所有人心有慼慼焉地頻頻點頭。
嗚嗚嗚,都是他這個班主太沒用。
*** *** ***
太平盛世不可能餓死人,說是簡單,可是若要弄回食物給大家吃,也是一件大難題呢。
阿昭蹲在路邊偷偷觀察著不遠處的乞丐,參考著他討生活的方法。
「好心的大爺啊,可憐我年老無依貧病苦哇,好心賞點錢,老天爺必保佑您全家富壽滿,財銀滾滾來!」老乞丐蓬首垢發,蜷在路邊握著竹竿,一副又老又瞎的模樣,前面擺著的破碗裡積了十幾個銅板。
訣竅一:越悲慘越好。
她觀察看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把破碗裡的錢倒出進身後的補釘袋中,只留下一兩枚放在碗底,顯出分外淒涼可憐的樣子,他他他……他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想要用兩顆隔了夜的饅頭打發走這個一直坐在門檻上的小乞丐罷了,誰想得到…
「各位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阿昭索性站了起來,讓鮮紅的鼻血滑下來,可憐兮兮地道:「嗚嗚……好痛喔,我的鼻子可能壞掉了。」
眾人看這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竟被打成這樣,掄袖子的掄袖子,叉腰的叉腰,人人都打抱不平起來。
「這這這……」店二也快哭了,「要不,我賠償你好不好?」
「嗚嗚嗚……」阿昭繼續哭,雙眸卻已經亮了起來。「你要賠什麼?嗚嗚嗚……」
第四章
阿昭白嫩嫩的小臉上掛著一絲幹掉的血痕,小巧的鼻端微微青紫,嘴角卻帶著怎麼也抑止不住的甜甜笑意,心滿意足地抱著滿懷的食物回到茅屋。
「我回來了,大家快點過來看,有好多好好吃的東西喔!」
跑忍不住歡然地大叫著,興匆匆地把懷中的食物擺放在桌上。
一時之間,整班的男女老少像聞到蜜香的蜂兒從四面八方飛奔出來,圍著大木桌七嘴八舌起來。
「是什麼?好香。」
「有饅頭嗎?」
「有燒餅嗎?」
「我好像聞到了烤鴨的味道……」
小愣子被捶了一記爆粟子,下手的是梅友用。「這怎麼可能啊?」
阿昭神秘兮兮地把紙包打開,剎那間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食物的香氣瞬間散發了出來,所有人的眼睛死命地緊盯著不放。
有金黃色油嫩嫩的烤鴨,十幾顆雪白饅頭,兩三張大大的芝麻燒餅,兩三斤重的滷牛肉,還有十來根的油條,最後還有—壺老酒。
武老爹揉了揉跟睛,訥訥地道:「我肯定是眼花了。」
「我也是。」
「告訴我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邢大娘張大嘴,不敢置信的說。
梅友用怯怯地用手指戳了戮那皮脆肉嫩的烤鴨,顫抖著手放回嘴裡舔了舔。
是真的!一股誘人的肉香味在他的味蕾上散發開來。
「是真的。」他叫了起來,又驚又喜。
「哇!」
登時所有的人撲上前去,抓饅頭的、撕鴨腿的、啃牛肉的……武老爹和李師傅相準了那一壺老燒酒,兩個人抓了兩隻鴨翅和饅頭跑到角落坐下,你一拳、我一拳,痛快地劃起酒拳來。
歡樂氣氛瀰漫在茅屋中,阿昭捏了根油條悄悄地退到了一旁,小小口地啃吃起來,開心地望著大家歡喜的吃相神情。
呵,這道鼻血流得太值得了。
不知道下回還可不可以用這種法子弄到東西吃呢?如果屢試不爽的話,她倒不介意左邊流完換右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