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已經成親了。」她有些訝異,接著歎了口氣,「真是一點都看不出。可是你既然已經有夫家,為什麼會流落到這兒來呢?」
「我……」若柳輕輕啜泣起來,「說來話長。」
「沒關係,反正我也睡不著。」
若柳望著桌上一燈如豆,幽幽地道:「妾身與夫婿是青梅竹馬,夫妻情深,只是夫婿是商人,娶了我之後還是得繼續往京城販布,聚少離多,家中一向就只有婆婆與我相處,可是婆婆不知何故,總是挑剔妾身的不是,幾次三番護罵毒打,妾身都忍了下來,總想著有一日婆婆定能想通,明白妾身的一片孝心,可是……」
「可是什麼?」她聽得好入神,有些氣憤。
若柳眸兒盈盈有淚,急忙用袖子拭去。「可是婆婆半個月前無緣無故大發雷霆,不由分說就將妾身趕了出來,說是從今以後再也不許妾身踏入董家大門。妾身實在沒法子,若要回去投靠爹爹,又恐爹爹丟失顏面,以只好流落至此,終日以淚洗面……」
空氣漸漸凝重悲哀起來,衫兒聽得滿臉都是淚水,她吸了吸鼻子,最後還是忍不住哇地哭了起來。
「江姑娘,你真的太可憐了。」她抽抽噎噎,替若柳好傷心。
若柳無聲地落淚,難掩感動地握住她的手,「姑娘,謝謝你。事到如今,既然婆婆不要我這個媳婦,我著實愧對夫婿,如今只求能再見夫婿一面,跪地求他原諒妾身無能侍奉婆婆。」
「什麼叫跪地求他原諒?這事根本不是你的錯,是你婆婆無緣無故不要你侍奉的,你並沒有虧欠你夫婿什麼呀!」衫兒義憤填膺的說。
「姑娘……」
「聽我說,像你這麼好的媳婦是打著燈籠都沒處尋了,你婆婆挑剔你,不要你,可是你要跟你夫婿說個清楚啊,別這麼輕易就被打敗了。」她越說越氣憤,「我最氣婆媳間若有什麼不和,中間夾著的那個男人就躲得不見人影,一個是他的娘,一個是他的妻子,他有責任要擺平的。」
若柳生平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言論,她有些發愣了,「姑娘……」
「你叫我衫兒就好了,我姓花。」衫兒安撫地一笑,認真地望著她道:「那現在呢?你打算隻身進京找尋你夫婿嗎?」
若柳點點頭,又有些怯弱,「只是京城千里迢迢,我又孤身一人,盤纏也不夠,再說見了夫婿,妾身實在沒臉……」
「你先別嚇自己,說不定找到你夫婿,一切事情就好解決了,畢竟對你婆婆來說,那是她的親生兒呀,只要你夫婿好好的處理,你婆婆說不定慢慢會改變心意的。」衫兒真摯地看著她,「何姑娘,你聽過孔雀東南飛的故事嗎?」
「孔雀東南飛」是一則悲傷至極的愛情親情傳奇,男女主角彼此深愛,卻因為婆婆的萬般挑剔與阻攔,不得不分手,只是兩夫妻在分別之後,各自傷逝與殉情,悔恨交加的婆婆也因此瘋了,終日徘徊在河邊乞求兒子與媳婦回來,但卻只是萬悔難補情天恨了。
若柳深深一震,「孔雀東南飛……」
這是流傳坊間已久的一則故事,她怎會沒有聽聞過呢?
只是被衫兒一提醒,若柳不禁大大一凜。
「老人家生性固執是有的,觀念種種不是新婚夫妻能夠瞭解的,可是你們夫妻要因此更加堅定同心,用愛化解老人家的執念。」衫兒嚴肅地道:「如果因為她一時的好惡就分手了,這只是愚孝,應該要漸漸除去她心中的怨艾,讓她瞭解你們,接受你們,這才是真孝啊。」
若柳的震動更深了,她緊緊地盯著衫兒,失聲低呼:「是嗎?」
「聽我說,我家住在關外,鄰居也有一對夫妻遇到和你同樣的情形,後來他們為了順老人家的心意,勉強離緣,各自男婚女嫁,後進門的媳婦並沒有比較好,反而日日折騰婆婆,到最後婆婆懊喪得不得了,卻已經挽不回局面了,這樣的情況是你們所樂見的嗎?」
若柳本能地搖搖頭,「不……」
衫兒拍拍她的手,「所以說,夫妻既然成了親就要同心,你們是青梅竹馬,感情自然深厚,遇到這等難題更要攜手共度才對呀,我是個黃毛丫頭都知道這個道理了,你們的見識該不會輸給我吧?」
「衫兒姑娘,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若柳眸光發亮,卻在下一瞬遲疑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衫兒對於自己能夠幫人解決難題,正志得意滿,聞言不禁一怔。
「我的盤纏已快用盡。」若柳艱難地開口,「再說此去京城長路迢迢……」
衫兒想也未想就一拍胸脯,「這個包在我身上,你就跟著我吧!」
「什麼?」若柳驚訝不已。
「我……」她拍完胸脯以後才想到,他們的目的地可不是京城,再說她通身上下的私房錢也不過五六錢銀子,全數給了若柳也不夠。
「衫兒姑娘,你有困難的話,不要緊的。我們素昧平生,一宿長談已大大寬慰我心,無論如何我都很感激你。」
她這麼說,衫兒更覺得刺心有愧。
她倏地站了起來,小臉堅定毅然地道:「何姑娘,你等等我,我這就去幫你想法子。」
「衫兒姑娘……」
若柳愕然抬頭,卻見衫兒飛也似地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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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什麼辦法可以想呢?
衫兒在長廊上左摸摸右摸摸,踱過來又踱過去的,終於鼓起勇氣蹭到天字第五號房門口。
她笑得很尷尬,忍不住暗罵自己:說得這麼有信心,結果還不是要來找公子幫忙?
唉!她既出不起人也出不起錢,偏偏只有這兩樣才能幫得了何姑娘。
她左思右想,還是不得不來求助於他。
只是三更半夜給他找來這樣的麻煩,不知他會怎麼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