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她的手機響起來。
手機響了很久都不停,她終於接聽電話。「喂?」
「妳在哪裡?」裴子諾始終不放心她。
恩熙抬起頭,看到對街餐廳前面的霓虹燈,一時間覺得很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置身何處。「我不知道。」她失神地回答。
「妳不在醫院嗎?」
她沉默了片刻。
「他已經醒了。」她沒頭沒尾地突然這麼說。
「妳是說!仲棠醒了?」裴子諾的聲音聽起來像鬆了一口氣。
「……對。」
「妳怎麼沒在醫院陪他?」
「我不能陪他。」她答,聲音木然。
裴子諾屏息。「恩熙,妳現在在哪裡?」他問,很擔心她出事。
「可能……也許還在東區,」她不想思考,於是回答:「我不知道。」
「妳不要動,也不要掛電話,就站在那裡好了,我去找妳。」他對她說。
恩熙沒有反應,但也沒有掛電話。
她被動地聽話,因為她實在太累了……
不管身體或者心裡,她都真的好累好累……
即使母親去世那段時間,她曾經好幾次因為傷心過度而暈倒,但是這一生中,她從來沒有感覺這麼疲倦……
人類會因為疲倦而對生命感覺到厭倦嗎?
為什麼此刻感覺到的疲倦,會讓她覺得,這世上一切可能的快樂,將從此刻開始……
沉沉睡去。
*** *** ***
一接到謀仲棠清醒的消息,謀遠雄立刻趕到醫院。
由於謀仲棠車禍的消息見了報,宋家也知道這件事,但是因為之前謀遠雄曾經召開記者會公開承認私生女,這次謀仲棠發生車禍的地點,就在謀遠雄的私生女所住的公寓附近,八卦媒體紛紛報導揣測,流言傳得非常難聽,以致於張雲佳和恬秀一直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來探病。
就在謀仲棠清醒這天,張雲佳終於帶著女兒來探病。
恬秀看到謀仲棠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她的心情很複雜。
「仲棠哥,你要趕快好起來!姜阿姨和謀伯父看起來好擔心的樣子,我看他們那樣,心裡也覺得好難過。」恬秀跟母親一起站在病床邊,謀仲棠冷漠的表情讓她很驚訝。
謀仲棠的父母都在病房內,還有張雲佳母女,但是謀仲棠卻像沒看到任何人一樣,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很冷漠,好像根本就不想理人的樣子。
恬秀的話果然沒有得到謀仲棠任何回應。
姜羽嫻看到兒子這個樣子,忍不住回頭責罵謀遠雄。「都是你,居然召開什麼記者會!你怎麼敢做這麼丟臉的事呢?原來就是因為你,我兒子才會出事!」現在她已經想通,兒子跟李恩熙分手的原因。「現在外頭都在傳你的醜聞,你真的很不要瞼,可是我跟兒子還要做人耶!你做那種事,叫我們母子以後要怎麼出門,怎麼面對親戚朋友?!」
姜羽嫻一發飆,恬秀跟母親就噤聲不敢說話。
現在有外人在,謀遠雄只是沉下臉沒有立刻反唇相譏。「你剛醒,凡事不要想太多。這些日子來,關於飯店的事情我已經有打算,等你身體好一點,出院以後我再跟你討論。」他只對兒子說。
「飯店什麼事?」姜羽嫻瞇起眼問,隨即臉色一變。「難道你要把飯店,送給那個女人生的孩子嗎?」
「雲佳跟孩子在這裡,妳不要這麼多話。」
「怕什麼?你不是很喜歡對外頭說嗎?反正現在別人什麼都知道了,我講這些話算什麼?!」姜羽嫻的情緒很激動。
兒子剛清醒時的喜悅,又因為看到丈夫而被沖刷殆盡。
面對不理性的妻子,謀遠雄選擇不再說話。
謀仲棠的表情則自始至終都很冷漠,週遭發生的事情,彷彿都與他沒有關係。
剛好在這個時候,謀遠雄的電話響起。
為了避開妻子,謀遠雄走到角落接聽手機。
「喂?」
「董事長?」
「我就是。」謀遠雄聽出恩熙的聲音。
他看了謀仲棠一眼,刻意不提她的名字。
「是我,我是恩熙。」
「我知道。」他答的很謹慎。「妳繼續說。」
「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要告訴您一聲。」
「妳說,我在聽。」
「我已經結婚了,剛才已經到法院公證結束,拿到證書。」
謀遠雄突然愣住,因為這令人震驚的消息,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驚嚇的反應,引起姜羽婀的注意。
「董事長?」
「我……我在聽。」他的聲音像老了十歲。「可是……怎麼會這麼匆忙?這樣好嗎?妳真的仔細想過嗎?」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
謀遠雄垂下眼。「我知道了。」他回答的聲音聽起來很落寞。
聽到這麼沉重的聲音,恩熙的心揪成一團。
「對不起,還是沒有事先通知您。」她只能抱歉。
「沒關係,」謀遠雄試著平靜地對她說:「我全都瞭解。」
他有錯,甚至可以說,這一切的錯誤全都來自於他一開始的錯!
所以他不能怪任何人,更不能怪恩熙的決定……
他的人生曾經走錯一步,以至於,二十多年後的現在,竟讓所有的人都因為他這錯誤的一步而痛苦。
「今天晚上,我就會坐飛機離開。」
「這麼快?可是妳都還沒安排!」
「我先離開台灣,其他事情等到了那裡再說。」
謀遠雄轉過身。「妳沒有錢吧?等一下我會打電話吩咐秘書,叫她先去兌換一筆美金,馬上送到公寓給妳。」
恩熙沉默了一會兒。
「謝謝您。」她只能落寞地這麼回應。
現在她必須接受資助,她沒有逞強的餘地。
「不要跟我這麼客氣,妳這樣對我很見外。」
恩熙不知道該說什麼,況且現在再多說什麼,也只會更「見外」了。
收線後,姜羽嫻依舊瞪著謀遠雄。「誰打來的?是你的私生女嗎?」她冷冷地問。
這句話一出口,張雲佳跟恬秀都很尷尬。
「她有名字,妳不要這樣叫人!」謀遠雄不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