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夜影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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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太棒了,我還打算把我珍藏的那瓶1972年份的香檳打開呢,不過看樣子,你那一瓶更有來頭喔!」李叔肚子裡的酒蟲發作了。

  玉梨的母親拿來三隻水晶杯,在李叔把紅酒打開之後,紅寶石般剔透的液體注入晶瑩的水晶杯裡,看起來分外引人垂涎。

  玉梨吃驚地看著母親:「媽,你也要喝啊?」

  「是啊,我也要喝,今天我實在太開心、太滿足了。家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而且今天是個大日子,就像你叔叔說的,又是你回家又是阿維來,真的值得喝一杯慶祝。」

  玉梨心底一震,一股深沉的愧意攀上她的心,緊緊地攫住心臟。

  沒想到媽媽和叔叔的願望這麼小,他們竟是這麼容易滿足。可是她這個女兒呢?她做了什麼?

  她今天不過和他們同桌吃頓飯,就可以帶給他們這麼大的歡愉喜悅。

  她低下頭,心底滋味萬千複雜,但是隨即抬起頭來,將杯裡的水一飲而盡,拿著空杯說:「我也要一杯。」

  玉梨的母親和李叔又驚又喜地望向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維則是噙著溫暖欣慰的笑意看著她。

  她終於解開心裡第一個結,慢慢跨出來了。

  李叔眼眶濕潤了,他吸吸鼻子,連忙替她倒了三分滿:「來,大家都乾一杯。」

  「叔叔……謝謝你。」玉梨雖然說得有些不自在,但她依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不過你可以給我多一點,偷偷存起來自己喝是不對的喔!」

  他實在太感動了,玉梨竟然跟他打趣開玩笑。

  「是是是,不藏酒。」李叔吞下喉頭的熱硬塊,大笑道:「來,大家干了,多喝一點,今天是個快樂、值得慶賀的日子!」

  四隻杯子在半空中互碰一下,乾杯!

  第六章

  晚餐結束後,李叔和妻子坐在屋裡喝茶,屋外玉梨披著羊毛外套,手捧香茗,坐在鞦韆上看著清冷皎潔的月光。

  杜維倚在一旁笑看著她,手裡也捧著一杯仍冒著熱氣的茶。

  共同看著月色,可就不知道彼此心裡想的是不是同樣的事了。

  他聽見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歎息?」他柔聲問道。

  玉梨神色複雜的瞅著他:「我應該不要理你才對,我討厭警察。」

  他回以微笑,「我下班了,現在是平凡老百姓。」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好吧!」

  接下來依舊是沉默,杜維忍不住開口:「你在想什麼?」

  她微微一動,抬頭對著月亮吁了一口氣,「我在想,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是可以得償所願的。」

  「比如說?」

  「我討厭警察,我想躲開你,可是就沒辦法。」她沒有看他,眸光落在遠處,「我試著要遠遠地離開我媽和叔叔的生活,卻又回到了這裡。我這輩子似乎都在逃,可是逃了半天依舊在原地。」

  「你為什麼要逃呢?」

  玉梨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很害怕,很沒有安全感,我想找一個絕對安靜平靜的地方,好好地躲在裡面。」

  這跟她平常的性格大相逕庭,但她就是有這種想法,而且越來越強烈。

  「你不信任你的母親、叔叔,甚至於我嗎?」

  「你們都很好,很值得信賴,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她幽幽地道。

  她像受驚的兔子,就算有安全的洞穴依舊害怕裡面是否有大怪獸。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長長地吐了出來。

  杜維走到她身邊的另一隻椅坐下,修長的雙腿輕輕地搖晃鞦韆,輕聲地說:「我明白。」

  聞言,玉梨訝然地別過頭來:「你明白?我都不明白了,你怎麼會明白?」

  「可憐的小梨子,」他深情溫柔地道:「你曾經遭遇過重大的打擊和傷害,令你變得沒有安全感,隨時想逃……是不是?」

  她打了個寒顫:「有嗎?」

  「你的反應就是最好的答案。每次提到相關的事情你的臉色就會變,難道你自己沒察覺?」

  她搖搖頭,伸手撫著心房:「我不曉得,只是最近常常感到心悸,呼吸困難,這和身體沒有關係,可是近來卻越常出現,尤其是遇到你以後。」 

  「你想,跟我的身份有沒有直接的關係?」他疑惑地問。

  「警察?」

  他點點頭。

  她想了一下:「可能吧。」

  她以前都沒有這麼深切地認知到,必須要逃避和厭惡警察。

  她到底在怕什麼?

  「你母親告訴我,你父親也是位警察。」

  她張大嘴巴,呆了:「是嗎?」

  杜維驚異地看著她:「你不知道?」

  玉梨咬著唇:「我似乎……應該要知道,我爸去世15年了,那時候我已經九歲了,可是我對他是警察的身份怎麼一點記憶都沒有?」

  她搖搖腦袋,晃一晃、敲一敲,還是沒有什麼記憶掉出來。

  「可是你母親說,你以前常常喊著要當女警的,只是在你父親因公殉職後就沒再提起過。」他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的神情。

  她的小手輕輕顫動了一下,覺得四周好像有點變冷了。

  「因公殉職?」有個大漩渦慢慢形成,她發現自己的牙齒在打架。

  她的腳趾漸漸變冰了,肌肉也越來越緊繃,更糟的是,她發覺全身開始變冷。

  「是的,但是你似乎選擇遺忘了。」杜維不得不硬下心腸敲開她的防備,否則她永遠都沒辦法正視過去發生的事。

  一定有一段記憶是她寧可選擇遺忘也不願記起來,可是那段記憶卻緊緊地關住她某些本能,讓她陷在驚惶與莫名的擔憂中始終無法脫身。

  他並不是心理學專家,但是他認識一位不斷陷在誤殺夢魘裡的警察,他沒有辦法拔槍,一想起就會發抖害怕,甚至催眠自己未曾發生過這樣的事。

  但這只是治標的方法,沒有辦法根絕,惟一的方法就是去正視面對它,漸漸地將它化解。

  玉梨的情況很有可能和那名警察相同,都是「創傷後壓力違常」或「畏懼性精神官能症」,對於曾經遭受過的心理創傷經驗,往往借用「畏懼」來壓抑轉移創傷經驗的全程。她可能成功地壓抑且遺忘了過去曾發生過的創傷,可是在她潛意識裡的悲痛記憶卻被轉移到某處,當她害怕的時候就出現焦慮、心悸、呼吸困難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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