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以為直覺這種事情很荒謬,但在他見到小愛的瞬間,他相信了,原來真的有那種被電擊中的感受。
沒人說話,但他知道。
樓宇晶低低的說:「我會說她是我妹妹,是因為不確定你是不是想要當一個父親,小孩是我決定要生的,沒有理由要你一起承擔我欠缺考慮的後果。
「你知道嗎,我跟小愛真的很像,不只是外表,還有我們的出生,都是在母親不是很期待,父親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我小時候見過我父親一次,那種感覺太糟了,不管對我對他都是,所以,我寧願小愛沒有父親,也不要她有一個冷淡的父親,沒有愛,只有責任,那對誰都不公平,那對誰都難堪。
其實真的滿好笑的,我曾經發誓以後如果生了孩子,一定要很愛她,常常陪她,絕對不要像我媽媽對我這樣,但現在,我怎麼看都覺得小愛是另外一個晶子,她重複著我的童年,父親是陌生人,母親則忙碌在自己的世界,明明才這麼點大,卻要強迫自己懂事。
每天晚上我都工作得很晚,十點十一點的時候,她就會跑到工作的地方,跟我說她要睡了,晚安,其實我知道她很希望我能陪她一起睡,跟她說床邊故事,可是我沒辦法,因為我有好多事情要做,每天都要開會,每天都要檢討,每個月都得出國兩三趟看秀,想要奪先機,爭取代理,因為時機很難抓,稍縱即逝,所以我得一直盯著,不能放鬆。
我幫她買了一隻絨毛兔,讓她抱著絨毛兔睡覺,騙她說,只要作了三十個夢,我就帶她出來玩,她常常一覺醒來就忘了夢到什麼,所以夢境就不算數,她一個星期最多只能拿到兩三個星星貼紙,她得把板子填滿,我才會抽時間帶她到吃飯以外的地方,我知道這一切都很糟糕,可是,我盡力了。
有了她之後,其實我就不再怪我媽媽了,因為即使沒有經濟壓力,一個人帶孩子還是很困難,十幾歲就當媽媽,基本上心態就很難調整,我唯一比媽媽好的地方是,我生小愛,並沒有任何目的,因為我有了,我想生,至少,我生下的,是自己喜歡的男人的孩子。
小愛是你的,確定有孩子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的,我沒算日子,也不需要算——我國小的時候,是真的被……被……欺負過,所以跟你的時候,並不是第一次。」她有點語塞的選擇了一種比較含蓄的說法,「我交過很多男朋友,可是,我只跟你上過床。」
第九章
接下來幾天,沈修儀都在想同一件事情。
睡醒的時候,出門的時候,工作的時候,不工作的時候,跟客人在商談的時候,晚上睡覺的時候。
都,在,想。
腦袋怦怦滂滂的永遠在拔河永遠在打仗,過去悠閒愜意的形象已經遠離,此刻的他,沒有一刻輕鬆。
原本他以為兩天就可以有結論,但後來證明他高估了自己,因為事實上,離動物園的震撼教育之行已經五天了,他的腦袋還是有好幾種想法在互相掙扎。
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要跳下去,跳下去是死路一條,但感情又告訴他,樓宇晶這次不會騙他——應該不會騙他,而且,就他們兩人現在的狀況來說,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他栽也栽過,蠢也蠢過,她想看的他都做過了,實在也沒有必要再來一次。
只是……哎。
掙扎啊掙扎。
於是,在掙扎不果的情況下,他想起半年前,當許君澤與莫佳旋的感情陷入泥沼時,結婚工坊的三個老闆曾經有過一次男人的對話,在海灘的酒吧聊天,抽煙,喝酒,講一些絕對不可以讓女人聽到的瘋話,在男人的對話之後,許君澤那個非美女不要的死結總算打開,兩人就此甜甜蜜蜜。
所以依照他目前的情況看來,也是需要一個男人的對話。
對。
他現在不該想著青空品子跟青空愛,而是許君澤跟賀明人。
只有男人才會瞭解男人的痛苦,只有男人才會瞭解男人的難處,他已經在鑽牛角尖了,是該向朋友求助的時候了。
於是,他很快的拿出手機,按了賀明人的電話,接通後,劈頭就問:「晚上有沒有空?」
「什麼事?」
「什麼叫什麼事?有空就有空,沒空就沒空,難道還要依照是什麼事情才能決定有沒有空?」
「當然,我已經跟人家約好了,如果事情大,我就改時間,如果你只是無聊找人陪吃飯泡妞,那就不行。」
原來如此,好吧,勉強算有理。
「事情大,我已經悶了好幾天了,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需要答案,而這個答案關係著我一生會幸福還是很不幸。」
賀明人完全不當一回事的哈哈笑了幾聲,「你在自己家嗎?」
「對。」
「我晚點到。」
認識久了就是這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是說,也很難強求,因為賀明人一直勸他忘記晶子,是他自己往牛角里鑽,怎麼能怪他在外面笑。
好,再接再厲,撥了許君澤的電話。
剛接通,對方還來不及說話,沈修儀劈頭就說:「晚上有沒有事?沒事的話來我家。」
「我沒事,但是,沒事就去你家這是什麼道理?」
「我很高興你沒事,但是大哥,我有事啊,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在今年年底解決它。」
「樓宇晶嗎?」
「對。」
「我大概聽莫佳旋說了,要不就接受她,要不就忘了她,就兩個選擇,非一即二,你在卷什麼?」
沈修儀完全明白許君澤為什麼會這麼輕鬆,愛情得意的人是不會瞭解他的這種痛苦的。
莫佳旋愛他,尊敬他,對他一心一意,他的話就是聖旨永遠享有女友熱烈崇拜眼神的人,不會瞭解他的掙扎。
在感情的世界裡,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一帆風順,一個卻是千山萬水還繞不出那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