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當她察覺自己的眸光竟然不時往門口張望,透明的玻璃窗上還映照出她微微傻笑的表情,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她到底怎麼了?
「海書、海書……」同事麗萍以肘輕輕撞了她一下。
她一震,眨了眨眼,「嗯?」
「你幹嘛一直往大門口看?怎麼?有朋友要來找你嗎?」麗萍好奇地問。
她急急地低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羞澀失措,「哪有,我只是……奇怪今天這麼閒,往常不都有些喝醉酒打架掛綵的傷患來嗎?」
「這麼閒還不好?難道你寧可看到頭破血流的傷患爬進來啊!」
「好恐怖,你在說貞子嗎?」海書白了麗萍一眼。
真是的,她待會兒還得自己騎機車回到梓官呢!大半夜的,還講這種東西嚇她。
麗萍笑了,「不好意思,我忘記你還要騎車回家。對了!你怎麼不買輛小車開開?這樣也安全點啊!」
海書聳聳肩,抓起馬克杯走到櫃檯邊的飲水機,撳下熱騰騰的開水,「隨便一輛車動輒都要幾十萬,我去哪裡生這筆錢?再說我又不會開車。」
「開車可以學啊,柳醫生和藍醫官不是都自告奮勇要教你嗎?你何不趁這個機會學?」麗萍打開上班前採購的零食,邊嚼著薯條邊道。
海書扯動著飄浮在熱水裡的茉莉茶包,一股清香竄進鼻息,「他們兩個對我不懷好意,天知道會假借教我開車做出什麼事來。」
他怎麼還沒來呢?
「你想太多了。」麗萍再往嘴裡丟了一把香脆的薯條餅乾,邊嚼邊將掉落在病歷表上的餅屑掃開,「男人嘛,你給他們一點點甜頭,他們就歡天喜地得像中了彩券一樣,反正你又沒損失,何樂而不為?」
「幹嘛要跟他們樂?」海書撇撇小嘴,對麗萍的論調不以為然。
「你看,你就是太保守了,所以才會到現在都還沒有愛情的滋潤。」
麗萍「啪」地一聲,打開了可樂罐,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在靜夜裡,這突如其來的輕爆響聲會吵到旁人。
幾個躺在隔壁注射室裡的阿兵哥嚇了一跳,紛紛往這兒看過來,知道沒事了才繼續閉上眼休憩。
海書啜了口淡淡馨香的熱茶,但笑不語。
麗萍是出了名的PUB女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理論的奉行者,海書不認為自己能夠說服她瞭解自己的想法。
男人是複雜至極的動物,她才不想花腦筋處理這方面的問題呢!
而且她也不希望被醫官他們誤會自己也對他們有意思,既然對他們沒感覺,她連佔他們的便宜都懶。
只是……那個楚軍不是說今晚要來的嗎?
麗萍暢快地灌了一大口氣泡十足的可樂,舔舔唇邊的泡泡,道:「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其實你條件這麼好,只要多加打扮,就會有一大堆男人追求你的,你為什麼不……」
「我對男人沒興趣。」她懶懶地道。
「莫非你是同……」麗萍目光悚然。
「同什麼?我是你同事啦!」她白了麗萍一眼,「對男人沒興趣又不一定是同性戀。」
「是沒錯啦,可是你今年不是十九歲了嗎?正所謂少女情懷總是詩,你怎麼不會想要交個男朋友?」
「男人是麻煩的動物,誰有耐性跟他們周旋。」海書回道。她看了腕際的海藍色潛水表,指針已經走到十一點二十九分,看來楚軍是不會來了。
真要命,說要來竟又沒來,害她一整晚提心吊膽的……
男人,哼!
海書不願承認心底有幾分失落感,卻掩飾不了沒勁的動作,有一下、沒一下地收拾起自己的背包。
「對喔,你也要下班了。奇怪!今晚來換班的人是誰啊?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來?」麗萍嘀咕。
海書站了起來,拿起掛在椅背的外套穿上,「要不要我多陪你一會兒,直到接班的人來?」
「不用了,你早點回去,天氣這麼冷,小心騎車。」
麗萍雖是外表艷麗又一副愛玩的樣子,可是她心腸好得很,也是醫院裡有名的傻大姊。
海書對她微笑,「那我先走嘍,BYE!」
穿戴完畢後,海書吸了一口氣,走出自動門迎向外頭的闃黑和寒冷。
沒想到她才跨出門外一步,還沒來得及走下階梯,就見到了一個修長高大的身影站在停車場上,那張熟悉、英俊黝黑的臉龐帶著一抹親切溫柔的微笑。
不知怎地,他的笑容剎那間溫暖了她的心。
見到他就像在冬至寒夜裡吃進第一口熱熱的糯米湯圓一般,打從心窩裡暖到了全身上下。
海書的心底深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輕輕地笑了開來,好像事情本來就該如此發展。
她無法控制地漾開了一抹笑,心兒怦然跳動著。
他還是來了呀!
「我怕進去裡面找你會為你帶來困擾,所以就在外頭等。」楚軍緩緩地走近她,低頭淺笑。
她怎麼也抑不住嘴角拚命揚起的笑紋,只得低下頭輕咳了一聲,下午早已經堅定著要整治他的心思,不知怎麼全都跑得無影無蹤。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氣這麼冷,你只穿這些夠嗎?」他這才注意到她身上除了白色護士服外,就只穿了一件佐丹奴的短風衣。
海書被他專注、凝重的眸光看得渾身不自在,緊緊地抓著背包的帶子,迴避他的眼光,「當然夠,你在這裡站多久了?」
「嗯,一會兒。」楚軍沒有坦白招出他十點半就已經在外頭等待,為的就是要偷看她在裡頭與同事嫣然談笑的模樣。
海書低頭盯著頻頻踢動地上小石子的腳,不知道現在該幹嘛,卻又好像捨不得就此離開。
今天晚上她的心緒已亂,再難回到平日行事的爽快、乾脆。
「上車吧!」楚軍心疼著她被冰冷空氣凍得紅通通的鼻頭,雖然可愛得像只小麋鹿,但還是得小心凍傷。
海書愣愣地抬頭,皺了下眉,「上車?上誰的車?」
「我的,否則你以為我只是來見你一面嗎?」他專心地看著她,黑眸在幽暗未明的夜晚依舊炯亮不已,「夜這麼黑,氣溫又這麼低,你想我會放心讓你自己一個人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