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噢,剛才我差一點就要吐出來了耶!」一想起到這兒後就開始的酷刑,苗艷闌哀叫。
女人是毫不矜持,但男人為了不讓她春光外洩,拿來一塊白布,覆在她身上,而後安慰的拍撫著女人的肩背。
瑪麗葉向來端莊,無論再怎麼難受也不會有怨言,何曾像苗艷闌這麼受不得一點點拘束,大呼小叫。
不過,很奇妙的,他並不討厭她這樣。
「妳早餐吃得太多了,才會想吐。」她一個女人,吃得不少於他,難怪會特別不適,喻元浩說話的同時,語氣中有著連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濃濃關心。
苗艷闌微微一歎,可粗神經如她並沒有發現。
她也不想,他以為她願意啊?吃飯八分飽當然是最舒服的呀!
「之後不知要受多少苦,多囤積一點能量,才能夠撐下去。」要不是大前天才知道這個消息,她肯定增重個五公斤再出任務。
女人的眸光低垂,身子懸在胸口,講得一副雲淡風清,喻元浩聽了卻第一次感到內心有種不明的情緒在作怪。
像細針狠扎,像被熱燙蠟油滴,很類似歉疚,他確信直到昨夜他都還沒有的情緒,在一瞬間澎湃。
「和妳太熟悉果然有壞處,我開始覺得虧欠了。」難怪以前將人吊死要蒙住臉,因為怕行刑人憐憫心動,喻元浩明白了那種感覺。
苗艷闌打了個呵欠。
她不喜歡冷氣房,可在他懷裡很舒服,很暖,很讓人想睡,她昏昏然看不見未來,管他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不用虧欠,反正這是職責,國家欠我,單隊長欠我,你也是受害人,不用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想得太多,會讓你活得很累喲!」不知道為什麼解釋這麼多,但她並不想聽到他低落的聲音。
單雙的名字又出現,喻元浩仍記得十幾年前那件意外。
當年,單雙被警方救出後,他幾乎認不出病床上那個蒼白而又瘦弱的女孩就是霸道的同伴,而瑪麗葉則是馬上淚流成河,可小雙卻始終沒掉半滴淚,即便那事件已對她的身體烙下了巨大的後遺症。
「希望妳不要受太多苦。」喻元浩誠心的道,他不希望看到這隻小野貓有一樣的下場。
聽到可笑的話,苗艷闌不由得仰望,苦笑著。
「我可是要被歹徒綁架耶,怎麼可能活得舒舒服服,過著像在你家當太后的日子呀?!」她輕聲道,卻擲地有聲。
單雙向來說一不二,她的命令等於偵十隊眾人的命運,還有SP和替身給她二選一,已經是大發慈悲。
她老闆想釣魚,她這苦命的小公務員只好如奉綸音,乖乖的當誘餌,只期望單老大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她救出來,將壞人一網打盡,那她就該抱上帝大腿了。
喻元浩被那明快的語氣,弄得內心有些難受。
她好似不愛惜自己……
「妳不怕嗎?」
苗艷闌冷然一笑。
她全天下只怕一件事,其餘的,她相信都能克服。
「恐懼正好是我已被抹殺的本能。」
彷彿希望他能夠相信,她拉開了點遮身的白布,比向肩頭一個很細微,不注意就會被忽略掉的疤,接著,好像還嫌不夠,她又撩起腰際的遮掩,那兒也有幾點小圓痕。
喻元浩一愣,苗艷闌卻呵呵笑著,很是自豪。
「剛才我左閃右閃,才沒被那些老外發現我身上的槍傷,我以前是SP,護衛對像層級之高,說出來可以嚇死你的,在SP訓練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除去自衛的本能,當有災難發生時,必須挺身而出,解除危險,甚至是為別人擋子彈……」
喻元浩仔細聆聽著,但不期然,講到後來,苗艷闌的笑容和話語都慢慢消散了。
半晌──
「所以不只因為我像瑪麗葉,而是在發生案件時我不會想逃,這或許才是單隊長挑中我的原因吧!」她再次露出笑容回到正題。
萬魔之王為所欲為,亦正亦邪,她早發現對單雙來說,偵十隊所有人都只是工具,除了敏雲外,她對他們可說是完全沒有感情。
既然不重要,她自然也不會以為自己能夠安然度日囉!
喻元浩看過她的檔案,很清楚這個女人,過去經歷相當精采。
但是真的親眼看到她身上的傷後,內心泛出說不明白的痛,還有剛才的歉疚又是怎麼回事?
他以為只要是為了瑪麗葉,再卑鄙的事情他都不痛不癢,能夠做得臉不紅氣不喘,這下看來,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艷闌,我希望……」妳能夠逃。
但話卡在喉頭,喻元浩說不出口,他選擇了瑪麗葉,終究無法不顧及瑪麗葉的安危。
喻元浩正感受複雜的情感,苗艷闌也沒有多好過,她活像只被蛇盯住的青蛙。
男人熱燙的眸光直勾勾的凝視著她,他叫了她的名字,害她的心漏跳一拍,而下文卻又一直不來。
不習慣的感覺,太過強烈的感情衝擊,不斷不加保留的傳來,男人心海底針,女人內心騷亂很快就到達慌張的等級。
怪了,他在幹什麼,想說話就說明白啊,幹什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這樣讓人很無所適從耶!
苗艷闌抱緊白布霍地立起。
「怎麼不叫我瑪麗葉?現在在外頭耶,講話還是該小心一點吧!」苗艷闌強笑的說,硬生生不想搞清楚內心的煩亂以何為名。
瑪麗葉三個字讓喻元浩恢復了冷靜,方才充塞胸口的熱潮,往心底深處退去。
是啊,她也只有在扮演瑪麗葉時,才會喚他的名字,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一個案主而已。
他又能期待什麼?!
期待她不會受傷或是安全,又有什麼意義呢?
「無論如何,」喻元浩起身,和她的眸光相對,「妳為瑪麗葉和單雙做的,我都相當感謝,未來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請別客氣。」
有禮但生疏,公事公辦,一切都可以量化,絕不虧欠的態度,代替他人向她道謝的語意,這種種都讓那一抹柔笑看在苗艷闌的眼中,變得極為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