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比賽,如果妳把豆子丟進上面任何一個瓶子裡,我就回答妳一個問題;如果是我丟進去的,妳就回答我一個問題。」
白若楠沉吟半晌。
至少他有意願說了,總比跟他繼續打太極拳好吧!她點點頭,「可以。」
於是接下來半個小時,朱巖桐回答了白若楠兩個問題,白若楠卻回答了朱巖桐十個問題……
朱巖桐第一顆就是空心球。
「妳家裡有誰?」
「我爸,我媽,一個姊姊。」
「有沒有男朋友?」
白若楠有些困窘,遲疑地道:「沒有。」
呵呵!朱巖桐為這個答案笑得很開心,手一拋,又進了一顆豆子。
「有沒有喜歡的對象?」
幹嘛一直問這種問題?白若楠彆扭極了,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沒有。」
「喜歡哪種類型的男孩子?」
白若楠睨了他一眼。
「正經,有禮貌,不會在女孩子面前只穿一件小花褲,而且愛乾淨,絕對不能留看起來很邋遢的鬍子,認真工作,不會說很難笑的冷笑話。」
她是故意那麼說的吧?朱巖桐得意的笑臉消失了,心裡好哀怨,開始失誤連連。
「說說看你對家人的看法。」Ya!白若楠直想歡呼,丟了五、六顆籃外空心後,終於進了一顆。
朱巖桐懶洋洋地把一顆乾淨的花生米丟進嘴裡。
「我沒有家人。」
白若楠擰起眉。
「你賴皮!」一句話就想打發她嗎?
「我是說真的。」
不知是白若楠的錯覺與否,朱巖桐眼裡吊兒郎當的神色不見了,他垂下眼瞼,讓濃長的睫毛蓋住他眼裡的情緒起伏。
願賭服輸,不是嗎?他在心裡苦笑。
「如果妳真的需要一個答案,我只能說──我對我父親沒印象,他老早就嗝屁了,我母親這輩子只重視一樣事物,就是她的愛情,兒子只不過是她不要的一塊肉,直到她自殺的前一刻眼裡仍然沒有我的存在。十二歲以前,我的家人是教會學校裡的修女和其他住校生,但是關係比較像獄卒和囚犯;十二歲以後,我以為的家人會在幹架時從背後捅我一刀,進警局時把所有罪名推到我頭上,好讓自己拍拍屁股逍遙法外。至於姊姊,我跟她們不熟,只要不被八卦雜誌捕捉到我做出傷害朱家名聲的消息,我是生是死都無所謂,就這樣。」他重新抬起眼,看向她,「這個答案可以嗎?」
那雙總是莫名溫柔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卻沒有一點溫度,白若楠像被勒住了脖子,無法呼吸,心臟被無形的手緊緊掐住。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殘忍。
「對不起。」她虛弱地道,感覺胸口被沉重的悲傷壓得喘不過氣。
原來她這半個月來都在挖人瘡疤而不自覺。
現在想想,為什麼他會不斷以種種借口迴避有關家庭背景的問題?他一直在暗示她:別再問了。可是她卻自以為……
「對不起。」她無措地面對眼前的難堪與沉重,不知如何是好,「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的……」
但她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背景不單純嗎?現在說對不起,是不是太遲了?
不知是誰說過,太幸福、太幸運的人,總會自以為是到傷人的程度,因為他們以自己的視野去看世界,無法想像現實有可能比自己所見更傷人。就像她竟然天真的以為,他的浪蕩過住只是因為單純的年少無知……
她的模樣卻讓朱巖桐不捨,他的眼神隨即又回復成她所熟悉的吊兒郎當,坐到她身邊扮了個大鬼臉。
「我騙妳的!妳怎麼那麼好騙啊?」他一邊說著,一邊欠扁地抱著肚子,笑得好大聲。
白若楠卻沒有被騙的惱怒,只是沉默著,沉默到朱巖桐覺得不對勁,停止了誇張的大笑,忍不住在她身旁蹭了蹭。
「幹嘛?怎麼不說話?」
白若楠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勉強扯出一抹笑。「沒事。」
若在以往,她會不著痕跡地往旁邊坐,巴不得離他遠一點,可是現在的她卻沒有。朱巖桐知道自己騙不過她,仍是露出一個她向來最討厭的,登徒子般流里流氣的表情。
「哎唷!我真的是騙妳的啦!」說著,他一手環住她的肩膀,像個色狼般在她手臂上摸上摸下的,「妳看我生得這麼可愛,像是爹娘不疼、姥姥不愛的樣子嗎?」
白若楠起身坐向另一張椅子,然後正經八百地看向他。「像。」
她剛剛真的有自責的意思嗎?現在就對他潑冷水,好狠心啊!既然她不信,那就只好繼續裝傻,轉移話題。
「現在輪到我。」朱巖桐拾起一顆花生米,準確無誤地丟進擺得最高最遠的玻璃瓶裡。
「妳生日是什麼時候?」呵呵!又中了,他果然是神射手啊!
「九月一號。」她照實回答。
真可惜,藉生日獻慇勤的機會還得等好久。
因為心不在焉,輪到白若楠失誤連連……雖然她就算不失誤也投不中。
「妳喜歡什麼東西?或是有什麼興趣?」
「書,看書。」
真簡單。
「聽不聽音樂?」
「聽古典樂。」
ㄟ……朱巖桐有點挫敗。好唄!他好歹也曾是皇家音樂學院的學生,至少沾到一點邊。
「有沒有討厭什麼?」
「又髒又噁心的。」
朱巖桐低下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還好他很乾淨,他可是每天都乖乖地洗澎澎呢!
「排不排斥演藝圈的人?」
「沒有特別排斥。」
「覺得我怎麼樣?」話一出口,他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地看著她。
白若楠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像長不大的小孩子。」
「就這樣?」沒有覺得他很帥、很酷、很有才華或什麼的都好?朱巖桐神情裡有強烈的失望和沮喪。
她是不是在暗示,其實她覺得他很幼稚?朱巖桐忽然好想躲到角落去畫圈圈,接下來當然又是失誤連連。
又一顆豆子飛進瓶子裡,白若楠這回完全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她定定地看著垂頭喪氣的朱巖桐許久,才開口問道:「你剛剛是不是為了安慰我才說你是騙我的?」她的第二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