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搖了搖頭,在泛著藺草香氣的和式榻榻米上坐了下來,望著櫻花色紙門外夜色降臨的剪影,燈火輝煌的東京都逐漸拉開夜晚的序幕。
真難想像她居然身在東京了,剛剛在旅館大廳聽到的都是輕快交談的日本話,溫柔的女將身穿淡綠色和服口吐簡單的英文,親切笑著向她解釋七點半晚餐。
但是她一點也胃口沒有……
真是怪異,她錯過了午餐,下午又勞心勞力勞神的,照理說應該已經餓到可以吞下一頭牛了。
他單手可以進食嗎?會不會又弄痛了手臂?她難掩憂慮地想著,遲遲沒有沒有把手上的水杯湊近嘴邊,這杯水拿在她手上已經超過十分鐘了。
鈴鈴鈴!
手機鈴聲乍然響起嚇得幼幼差點打翻了水杯,她匆匆地放好杯子,急忙翻找出手機。
「喂?」
會是唐爾堅打來的嗎?他還是需要她的嗎?她不能自抑地與奮激動暗忖。
「幼幼。」梅書甜美瞧媚的聲音遙遠而清晰地出現在電話那端。「妳現在在幹嘛?」
「梅書,是妳啊。」她極力掩飾失望,口氣愉快地道:「妳不是在度蜜月嗎?怎麼還有空閒打電話呢?」
梅書和新婚夫婿之間火熱的愛情幾乎足以融化週遭的空氣,她還以為他們一定會把半個月的蜜月時光都在大床上度過,沒想到梅書居然還有空打電話問她在做什麼。「我餓扁了,所以爾豫下床去幫我煮午餐。」梅書羞澀中帶著濃濃的幸福與甜蜜。
「梅書,我好開心看到妳這麼快樂。」她的心柔軟了起來
「謝謝妳。」梅書頓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裡有著一絲笑意與打探。「妳……最近有什麼奇遇嗎?」
「咦?」她愣了下,梅書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唉,算了,我還是直接問吧。妳遇到他了嗎?」
幼幼心倏地一跳,衝口而出,「妳怎麼知道我和唐爾堅……梅書,告訴我這不是妳的陰謀,拜託!」
「這是我的陰謀。」梅書笑得好不邪惡。
「我的天!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隱隱約約感覺到哪裡不對了。
公司為什麼突然派她這個無名小卒用公費來觀摩東京彩妝會展,她為什麼被安排搭乘昂貴的頭等艙,且位子就在唐爾堅的身邊,甚至她住的旅館離他的飯店那麼近……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我知道爾堅是妳的夢中男人。」梅書公佈答案。
震撼和驚愕徹底席捲了幼幼的全身,她啞口無言地瞪著手機,彷彿那兒開了一個大大的黑洞,即將把她吸入──
「為……為什麼妳會知道?」她聲音細碎,不敢置信。
「妳看到他的那一剎那,那個反應我實在太熟悉了,簡直就跟我當初見到爾豫的時候一樣震撼又手足無措,只是我不明白妳為什麼要逃走。」梅書溫柔地道:「這是我們的宿命,幼幼,妳知道的。」
「正因為是我們的宿命,我才要逃。」她頹然地歎了口氣,眼眶再度泛熱。「梅書,我不能接受再一次受到傷害。就算前生是他虧欠我,我也不想要討還,我只想過平靜自在的日子,不要再經歷任何驚濤駭浪。」
「妳應該給他和妳自己一次機會的。」
「不。」她聲線不穩地低語。
「幼幼,我們三個人出生的時候心早注定空了一大塊,只有他們才能夠把缺了的心拼湊完整,這是改愛不了的事實。」
「梅書,重點是妳想要唐爾豫,妳也愛他,所以不顧一切衝破宿命與魔咒,終於能夠跟他在一起。但是我和唐爾堅不一樣,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甚至在千年前他就討厭我到現在……何必勉強把我們倆湊在一起,變成一對最不適合的怨偶呢?」
「妳還是一樣,怎麼也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梅書歎息。
千年前,她的逃避和怯弱其他的固執和誤解造成了悲劇,好不容易千年後有改愛重生的機會,為什麼她就是不願意努力呢?
「千年前,我是因為愛情而死的,這輩子我不想要再浪費時間在一件只有痛苦卻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上。」幼幼神情憂鬱地低語。「我要證明女人沒有愛情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是妳看看我的例子……」
「梅書,我佩服妳的勇氣,羨慕妳的幸福,但是唐爾堅和我是不可能的,妳就不用再多費心思撮合我們倆了。」她苦澀地道。「對了,我還沒有告訴妳,我在飛機上弄斷他的手,現在我們的關係更糟糕了。」
「噗!」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梅書竟然爆笑出聲。
「梅書……我沒有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我真的弄斷了他的手!」她情急地道:「我不敢想像如果我們再相處下去會怎麼樣,八成不是他失控掐死我,就是我不小心害死他,難道這樣會比較好嗎?」
「為愛而生,為愛而死,那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梅書心滿意足地歎息。
好友已經存心在愛河裡沉溺一輩子,但是幼幼可不想要再自討苦吃。
「妳在開玩笑的吧?」她無精打采地開口,「那樣一點都不浪漫,是很悲慘,記得嗎?我有過經驗的。」
「我也是啊,但是我就扭轉了宿命,妳也可以的。」梅書不斷為好友加油打氣。
「我肚子餓了,妳也趕快去吃愛心午餐吧。」幼幼深吸一口氣,故作輕鬆地道,「對了,千萬不要再試圖撮合我和唐爾堅了,拜託拜託。」
「玩得開心點。」梅書假裝沒有聽到,愉悅地回了她一句。
幼幼無可奈何地撳掉了手機,抓了抓脹痛的腦袋瓜,鼻頭又一陣莫名地發酸起來。
如果……她真的能夠相信自己所說的話就好了。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幼幼把一頭秀髮縮在腦後成髻,古典小巧的臉龐在陽光下,顯得分外透亮晶瑩。
只除了她掩飾不住的黑眼圈壞事。
幼幼穿著一件雪白色針織衫和黑色軟緞長褲,玉頸上繫著條自深橘暈染至淺色的絲巾,漫步在東京乾淨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