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羅吒立即察覺,心想這小子還是沈不住氣了,要是他乖乖地不用法力,想找到他就得費上好一番功夫,不過只要他一動用法力,可就難逃他的法眼了。
他倏地飛身而起,寒光般地疾掠出去。
「玩夠了沒有?」他輕輕按住白淨俊俏的美少年。
肩上背著藍布袋的美少年,猝不及防地聽見這聲音,熟悉、柔和、能震散他的魂魄。
「主公──」他雙膝發軟,無力地在屋瓦上跪下。
「你還沒回答我,玩夠了沒有?」多羅吒拍拍他的頭,音調平和似水。
「玩夠了。」琵琶幻化成的美少年不情願地點頭。
「在寶幡上遺失的明珠尚未尋回歸位前,我原可以縱容你在人間遊玩一陣,但是你卻沒管好自己,接二連三在人間做出壞事來,逼我不得不現身收你。」
「主公,我沒有做壞事,我也不敢做壞事!」美少年無辜辯白。
「你盜了王員外庫房的五百兩銀子。」他提醒。
「那王員外為富不仁,我拿走的那五百兩銀子也是他昧著良心賺來的。」美少年又急忙解釋。
多羅吒挑眉。「你拿人間的銀兩做什麼?」
美少年惴惴不安地偷瞥他的主公一眼,不敢明說。
「是給那位叫晨星的姑娘對嗎?」多羅吒一猜就中。
俊秀的面容上頻冒冷汗,自知不可再瞞騙,只好點頭坦承。
「那姑娘現在何處?」晨星果然是讓這小子帶走的。
「在一座荒廢的宅院裡。」
「你肩上的背袋裡裝了什麼?」多羅吒看見了那個藍色背袋。「你是不是又拿了人家什麼東西?」
他不敢遲疑地打開背袋,把袋裡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
當多羅吒一看清那袋裡裝的竟然都是些珍奇的金銀首飾時,不禁大為動怒。
「這些東西是從哪裡偷來的?」
「從一個官府夫人的首飾箱裡拿的,那官府夫人的首飾有好幾大箱,我只拿了幾件而已。」他天真得不覺自己犯了什麼錯。
「這不是你拿多跟少的問題,而是你做的每件事都有可能惹出麻煩來。只要你動手了,就算只拿一件也算是偷。」多羅吒頭疼地撫額大歎。「你對人間毫無所知,糊里糊塗做了這些事,難道晨星那姑娘不曾對你起疑嗎?」
「她覺得我法術高強,以為我曾習過道術,但並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多羅吒愈聽愈頭痛。
「她不知道當然最好,但是你自己應該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才對,你怎麼會與凡間女子牽扯出這麼複雜的關係來?打從一開始,你根本就不應該讓她遇見你!」
「主公,一開始我確實也沒那個打算,不過碰巧在『倚紅樓』看見她哭得可憐,我實在不忍心見她哭得那樣悲切,所以便出手相救。」他相信自己絕對沒有做錯這件事。
「然後呢?」多羅吒歎口氣,「我沒有說你救她是錯的,但是你應該在救了她之後,幫她找一個投靠之處,而不是為她弄銀兩又偷衣裳地來討她的歡心。你可曾想過,在你討了她歡心以後呢?等你必須回歸原位時,這些因你而生的關係你該如何切斷?」他愈說愈惱火。
琵琶幻化成的美少年低頭困惑著。
他是真的沒有想太多,初到人間,他對眼中所見的一切都感到新鮮有趣,遇到晨星以後,更覺得有她陪伴遠比單獨一個人的感覺要愉快多了。他很喜歡看她笑,喜歡聽她說她親身遭遇的故事,當他聽見她說自己很羨慕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每天都可以穿漂亮衣裳、戴漂亮首飾時,為了達成她的願望,他就去弄了些銀子來給她。晨星一看到銀子的反應果真驚喜欲狂,還對他說要拿去給無夢贖身,看她開心的模樣他也覺得很開心。後來他又從一個千金小姐的閨房內拿了幾件漂亮衣裳給她,晨星雖然欣喜不已,但卻不貪心,只挑了一件穿。
他從沒有和凡人相處的經驗,對人間的七情六慾,茫昧的他一無所知,和晨星在一起的感覺就只是很單純的覺得開心愉快而已,他並不知道這樣有什麼不好?也聽不懂主公說的,有什麼「關係」必須要切斷?
「你不能再待在人間了,我要你立刻回歸本位。」多羅吒冷然說道。
「是。」白淨的臉龐增添了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愁苦。「在我歸位前,能否請主公先容我辦完一件事。」
「什麼事?」
「我先前答應過晨星要幫她找到她的朋友,懇請主公讓我履行完對她的承諾後再回去。」不知為何,他的心有些微微不適。
「她的朋友是否名叫無夢?」
「主公連這個也知道?」
「你先帶我去找那位晨星姑娘。」多羅吒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等我確定她對你的離去會有何反應之後,再決定怎麼做。」
清秀的俊容不解地怔愣著。
「我相信你尚且不懂『情』是什麼,但是晨星與你不同,」多羅吒深深望著他半晌。「她只是凡間女子。」
*** *** ***
主公沒說錯,當晨星聽見他就要離去時的反應,眼淚便撲簌簌地滾滾而落,彷彿迷亂得不知所措。
「我被主公逮住了,不回去已不行。妳不是想找妳的朋友嗎?我的主公可以幫妳這個忙。」他很想像平時那樣和她說笑,但心情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晨星怯怯地瞟了多羅吒一眼,覺得他的模樣看起來比那美少年更不像普通人,眼神淡靜平和,墨色斗篷之下的身軀,朦朧地放射出一種祥和的光芒。
「你說你要回去了,是要回哪裡去?」她不安地揪緊衣角,無限眷戀地望著美少年。「可以告訴我嗎?日後我也好去找你。」
「告訴妳也沒用,今日一別,此生不會再有相見的一天。」他無奈地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淚光。
「為什麼?」她的一顆心惶惶懸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