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醫生怎麼說?」莫麗又有些急切了。
「沒有再多說什麼了。」他走近檢查台,握住她一隻手在雙掌間摩挲著。「我認為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他輕聲安慰。「他們只是比較謹慎小心。」
「但是,你有沒有問他孩子成長沒有預期的快是什麼意思?是不是——」
「莫麗!」他打斷她的話。「所有的情況都很好……這些儀表是做什麼用的?」
她知道他是明知故問,想轉移她的注意力以緩和她心中的疑慮。片刻間她對查理的體貼感到絲絲感動。「左邊的顯示幕是孩子的心跳;右邊是我的。」
「列印出來的紀錄表可以確定情況正常。」他很有信心地注視不斷湧出的紀錄表。
「圖表看起來不太穩定。」她仍怯疑不已。
「那是因為你肚子上貼著感應片的關係。別再庸人自擾了。醫生曾私下告訴我說,他絕不是要引起你的疑慮,只是現行的規定是,醫生必須向準媽媽解釋懷孕過程中的所有狀況,這是婦女團體堅持的。然後他又發了一堆牢騷,說什麼今不如昔什麼都變了。」他的語氣接著轉為傲慢。「我很生氣的告訴他,在作法上最好回歸他所謂的傳統方式,給你應有的關心和照顧,不然他的職位恐怕很難保住。」
莫麗知道他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但她也懷疑醫生恐怕會低估查理的能耐。婚前她印象中的查理既不會動怒且從不介入任何事。並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她一直認為,那是因為他明哲保身。但後來她更驚訝地發現,一旦真的情勢所需,他也會挺身而出抗爭到底。這是他立身處世的原則。他還在貝克福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他,一般人總認為他親切、迷人但缺乏內涵深度,然而她很快就發現那是嚴重的誤解。也許她幼年時對他的癡迷只是基於一種幻想,但多年來隨著對他愈深入的瞭解,她對他的愛已成長堅實再也無可動搖。
看著查理在窄小的診察室裡閒踱著,隨意拿起圖表瀏覽,臉上擠著滑稽的表情,然後又把圖表放回架子上……莫麗隱隱有些不安,她害怕他覺得無聊不耐,事實上她對於婚姻生活一直有這一層隱憂,害怕他有一天會厭倦她所試著維繫住的平靜生活。她溫柔地建議:「去喝杯咖啡吧?」
他的目光投向她,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然後走近,故意以嗅怪的語氣說道:「為什麼要趕我走呢?你覺得我會不耐煩嗎?」他往台邊坐了下來。「你是我太太,再說——」他輕輕撫著她腹部沒有覆蓋感應片的部份。「這是我的孩子,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不知道肚子裡是個小羅倫?還是小蘿拉?」剛結婚時她便問過他,孩子生下來要不要取名為羅倫以紀念他的亡友。他欣然同意,並決定如果是男孩就叫羅倫;女孩則叫蘿拉。但此刻她根本不在意是男孩還是女孩,只求孩子一切平安正常。
查理轉向監測器,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我曾經讀到過,如果心跳維持在四十以下,就是男孩;超過就是女孩。」看著顯示幕上的數字一下子從三十八跳升到五十,不一會兒又掉回三十六,他笑得很是開心。「恐怕是還沒有決定性別,正在猶豫不決吧!」
「可以了——」護士小姐的出現,打斷了他們的交談。當她走近儀器撕下紀錄表時,莫麗緊盯著她的瞼。她轉向莫麗露出笑容說:「很正常。」莫麗一顆懸巖的心才終於放下。但她同時注意到護士極其挑逗的對查理笑了笑。
他以法語詢問護士一些事情,她也正常的回答。接著她似乎說了些什麼轉移話題,而查理陡然站起身但語氣溫和的回應她。那護士霎時面紅耳赤,急急地解下連接在莫麗身上的儀器。而以女人高度的想家力,莫麗不難猜到那護士究竟對查理說了什麼。
查理替她理好孕婦裝,然後扶她起身。「我們可以回家了,護士說一切都正常,但下星期三還要再來一趟。」
她再調整了一下衣服並拿起皮包,才讓查理扶著走出去。她平靜的問他:「你剛才說了什麼讓護士突然臉紅?」
他彎身在她臉頰上淺淺一吻,溫柔地答道:「我告訴她請她自重,我是一個幸福的有婦之夫。」他真的幸福嗎?他們走向車子時她真想問他。或者他只不過刻意在扮演一個顧家的丈夫和准爸爸的角色,以期度過目前的過渡時期?她心下歎了口氣,責自己太不知足。
☆☆☆
「來,我們上樓去。」一回到家,查理便堅持要她馬上躺下休息。「醫生說要好好休息,今天晚上我們哪裡也不去。」他邊扶著她在床上坐下。
「不,」她溫柔地反駁。「我們要按照原訂的安排去參加聚餐。不過是坐著吃吃東西,也不需要站著或做其他的事。我想出去走走,省得老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他俯視她好一會兒,略略皺眉,然後終於點點頭。「好吧!但我們只待一下不能久留。」替她脫下鞋子,他扶她躺下並為她拉上被子,還將她週身的被縫塞實。他坐在床邊,輕輕地撫順她的頭髮,然後說:「好好睡一覺,我七點鐘會叫醒你。」
「好——查理?」當他起身走到門邊時,她溫柔地叫住他,「謝謝。」
「沒有什麼好謝的,莫麗。」他幽幽地說,「沒什麼。」
鼻子一陣搔癢驚醒了她,睜開眼,看見查理正坐在床緣,手上拿著一根白色羽毛。
「我剛才出去散步的時候撿到的。」他微微一笑。「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很好。」她想,如果她能伸開手臂將他拉近身邊親吻他,會覺得更好。「很好。」她再重複一次,強使自己露出笑容。
「我從剛才一直在想……」他似乎陷於自我的思緒之中。「你和我之間的事。我承認我並不是一個理想的丈夫。剛才你睡覺的時候,我到外面散步並想了很多事。我突然發現我是真的很高興和你結婚。我希望每天回到家中能夠看見你,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但我直到今天才明白過來。在醫院裡醫生所說的那些危言聳聽的話,使我突然感到害怕會失去你。我不得不反省自己曾經對你那麼自私過。所以,我想請你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