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影好落寞,害他該死的心痛。
他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縱然被內心狂濤般的感覺嚇著,卻也不想再費心否認了。
和她在一起的感覺是那麼自然美好,是他此生從未有過的,他不想在這麼美妙的一刻用理智硬生生截斷一切。
他豁出去了,他要盡情享受這一份舒暢自在的心動滋味,管這份感覺叫什麼?
等到玉潔緩緩蹭到他跟前時,小手突然被一隻溫暖寬大的手掌包裹住了,她心兒一怦,猛地抬起頭。
「待會兒坡險,我牽著你走。」秦關緩聲道,彷彿再自然不過地握著她的小手,不由分說就半牽半扶著她一步步走上石階。
玉潔腦門轟地一聲,震撼和甜蜜感瞬間湧進了四肢百骸。
她是在作夢嗎?在作夢嗎?
這場夢太美太美,她希望永遠也不要醒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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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悸動的心跳,玉潔臉紅紅地來到了雅致脫俗的小晴院門口,她不時低頭偷瞥秦關握著她手的模樣,一見就害羞,卻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偷瞄。
她好像要一再地確認她不是在作夢,確認他的大手還是握著她的手。
玉潔知道這樣很傻氣,但她就是忍不住。
就像她怎麼也忍不住唇角的那縷笑意,哎呀,給人瞧見了怎生是好?可她就是無法自抑。
秦關哪裡想得到她小女兒家的心事?來到小晴院的門前,他看到裡頭的人聲鼎沸,不禁皺了皺濃眉。
「看來今天生意不錯,希望還有位子。」
他很想讓她嘗嘗這裡清爽可口的素齋,莫名地就極想看見她小臉上快樂與滿足的神情。
他沒有辦法忘掉她臉上浮起甜甜笑靨那令人動容的剎那,他承認,他挺想時時見著她笑了的模樣。
玉潔抬起頭,看著裡頭有那麼多客人,而且看起來又那麼高雅的飯館,她不禁有一絲怯意。
秦關舉步就要踏進,驀地察覺到她略顯僵直的身子。
玉潔的腳像是定在地上生了根,明亮動人的大眼睛帶著懇求怯怯地仰望著他,對著他搖了搖頭。
「怎麼了?」他納悶。
她伸出自由的手,他極有默契地攤開大掌,讓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上寫出心事。
這裡很貴吧?我還是不進去了,公子,你慢慢吃,我在外頭等你。
她望了他突然一沉的表情,心下一揪緊,急忙又寫:我不會偷偷撐了船跑掉的,我一定會送公子回城裡,你別擔心。
秦關一揚濃眉,忍不住低吼道:「誰見鬼的擔心這種事?」
她一呆,眼圈驀地一紅,慌亂地點點頭,又搖搖頭,用力皎著下唇強忍淚,不敢讓淚水滾出而失態。
他胸口一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極力壓低聲音和緩道:「對不住,我不是罵你,我只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臨陣退縮了?我不喜歡你這樣委委屈屈的模樣。」
他最想見她一掃眉宇間的怯色,大歡大笑,顧盼自得。她臉上的梨窩天生就像是為嫣然而生,眼波流轉之處燦爛生動,有自然清新之氣,為什麼總是要將這些活生生打壓了呢?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麼小家子氣,這麼處處配不上你的。她淚汪汪地在他手心裡寫著。
只是她沒辦法忘記自己的身份,她一直提醒著自己,不讓自己失了規炬……她已經孑然一身了,剩下的只有骨氣和自尊自重的原則,什麼樣的身份就該說什麼樣的話、做什麼樣的事,她又怎麼能逾越呢?
她怕極了被人輕蔑,冷冷地拋下一句: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到那時,豈不是更難堪嗎?
秦關低頭俯視著她淚眼迷濛的神情,心已經軟癱成了一汪清水,再也沒有辦法對她稍稍大聲了。
他溫柔地搭握住她的雙肩,真摯地道:「我說過,你我是平等的,沒有誰配不上誰的道理,除非你不屑跟我這個人稱莽夫的人一同吃飯。」
莽夫?
她倏地抬頭,小臉茫然又憤慨。他在說什麼呀?他怎麼會是莽夫呢?他是個天大地大的大好人啊!
玉潔想也不想地匆匆抓過他的手掌,在上面寫著:誰說你是莽夫?你並不是莽夫,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好心,也最溫柔的人了,那些說你是莽夫的太壞太壞了,他們一定是見不得你好,所以才這樣欺負你,胡亂誣賴你。
秦關不過是稍稍一提,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激憤氣惱,小臉被怒火燃亮了起來,烏黑的雙眸也顯得分外明亮閃動。
他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嚴正捍衛過,尤其對方還是個小女人。
這種滋味實在太新奇也太美好了,以至於秦關飄飄然了好半晌才回過神。
他幾乎是有些醺然欲醉,激動地握住她的小手,「你……你真這麼覺得?」
玉潔鄭重地點頭,還是很生氣,努力掙脫了他的手,又捉起他的手掌寫著:是誰說的?我替你跟他們說。
「你要怎麼幫我說呢?」他太高興了,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她一愣,眼裡閃過一抹受傷與失落。
秦關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給毒啞了,他滿是歉意地道:「對不住,我又失言了,我並沒有諷刺你的意思,我只是興奮過了頭,因為我很高興你為我打抱不平。」
她的眼兒又亮了起來,滿眼熱切地看著他。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
他笑了起來,渾厚的笑聲聽在她耳裡如同天上仙樂,她心頭一熱,情不自禁跟著傻傻笑了起來。
「為了這一點,就值得我們浮一大白。」他一把攬過她的肩頭,難得如此開懷,笑道:「走吧,我們進去好吃好喝好好聊。」
玉潔就這樣紅著臉,滿心熱烘烘地被他給「攬」進小晴院裡去了。
什麼身份、什麼顧慮、什麼矜持,這一瞬眼間彷彿再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非常、非常開心。
玉潔突然覺得無比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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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劉員外大宅
「外公,人家不嫁,就是不嫁嘛!」
一名柳眉杏眼,身段玲瓏卻舉止粗俗的女子,站在金碧輝煌、滿屋字畫古董的大廳裡,恨恨地跺腳擦腰,對著一名瘦高白眉老者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