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是悲又是喜,又是笑又是歎,整副心思一直纏繞在今天和哥哥重逢的驚喜中。
等到夜晚,她習慣性地親自鋪被褥時,這才發現枕頭少了一個。
咦?
她至此心智才恢復正常的運轉,疑惑地趴在床上找尋著另外一個鴛鴦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如意的聲音,「少夫人。」
她急急奔過屏風花廳,打開了房門。
如意站在門口搓著手,訕訕地道:「少夫人,那個……少爺要我跟你說一聲,說他今晚就下回房睡了,他還有很多帳目還未料理完,所以要在綠荷水榭裡過夜,請你早些歇息。」
玉潔一怔,本能地點點頭。
如意如釋重負地快速離去,玉潔心頭卻有掩不住的悵然。
成親到今雖不到十天,可是他幾乎是貪戀地日日擁著她入睡,讓她枕著他的臂入夢,今天他也還笑吟吟地帶著她去和好友見面,怎麼現在又說公事繁忙,要搬到綠荷水榭裡處理了呢?
她靜靜地解開髮髻,打散了長長的青絲披散在身後,銅鏡裡的容顏有著淡淡的心慌和不安。
她突然胡思亂想起來,難道他已經厭倦她了嗎?
就像謠傳中他厭倦了黃家小姐……不,不會的,她的夫君不是那樣的人,她是最明白的。
也許事情真的再簡單不過,他真的有事要忙,體貼著深怕打擾了她歇息吧?
玉潔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換下了外裳,身上只著一件單薄的中衣和輕裙,緩緩鑽入柔軟舒適的被窩裡。
雖然床依舊這般撲香溫暖,但是她卻覺得身畔空空蕩蕩,好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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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天、兩天、三天……秦關越發疏遠她了,疏遠到玉潔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他是單純為公事繁忙。
這一天早上,在一夜輾轉難眠後,她睜著微腫的酸澀雙眸坐起來。
身旁冷冷清清的滋味是那麼空洞淒涼,她突然有些悚然,以前獨自居住的時候,怎麼都沒感覺到?
玉潔心不在焉地婉拒了丫鬟幫她梳發的提議,沒有梳起成熟,代表已婚婦人的髮髻,她讓一頭長髮披散直落腰臀間,只用了一條簡單的綠色緞子鬆鬆東攏住。
她穿著一襲淡綠色的衣裙,整個人淡雅得像綠色湖中的一株水草。
玉潔緩緩走向綠荷水榭,雙腳有些虛弱發軟……噢,她真是痛恨這樣戰戰兢兢,唯恐他氣惱或發怒的自己。
她已經太在乎他了,無法不被他的心情牽著走。
這樣是好是壞,她也說不清了。
來到了水榭竹編的門口,她舔了舔乾燥的唇瓣,輕敲了敲門。
「進來。」秦關低沉的聲音響起,聲音裡末帶任何一絲的情緒。
玉潔輕輕地推門走進去,小臉掠過一抹忐忑與渴望。
他會高興看到她嗎?
秦關抬頭,一見是她,眼神有一瞬間的明亮,隨即又恢復了冷漠,他點了點頭,「有什麼事嗎?」
他的反應太像個陌生人,玉潔有些被他漠然的反應刺傷,不禁瑟縮了一下。
「我……想你。」她不敢走近他,執起他的掌心寫下她的心情,只能用充滿感情與希冀的破碎嗓音道。
他蹙了蹙眉,依然一臉莫測高深,「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一定有事發生!
她深吸口氣,拒絕被他的冷漠擊垮,勇敢地往前邁進一步,討好地凝視著他,「你……餓嗎……我去……準備早飯……給你吃。」
「不必麻煩了,我不餓。」他低下頭看著案上的文件,冷冷地補了一句:「再說我也沒有胃口。」
沒胃口?那麼他是身體不舒服嗎?可是看他的模樣又不像,此刻的他陌生得像是個不曾相識的人,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在推開她,一點一滴地抽離她的生命中……
「為……什麼?」喉嚨開始灼熱,玉潔卻依舊堅定地問:「不……不舒服嗎?要……請……大夫看……看嗎?」
秦關連頭也沒抬,淡淡地道:「我身體很好。倒是你,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該為別人保重身體,你回去歇息吧。」
她慌亂失措地盯著他,不明白他話裡那個「別人」是什麼意思?什麼是別人?別人是誰?
她還想再問,秦關已經低沉堅決地道:「出去的時候記得帶上門,別再進來了。」
她的胸口像有萬根針同時鑽刺,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玉潔的身子微微輕晃著,有些失魂地踉蹌了一下。
他強忍住想上前攙扶的衝動,硬生生抑下那狂湧的心疼和痛苦。
秦關始終沒有辦法忘記那一天,她在那個年輕男子懷裡又哭又笑的模樣,親密得旁若無人,讓他首度嘗到什麼叫心痛欲碎。
背叛像是一把熾熱的刀,嗤地一聲插入心臟直至沒柄,他花了生平最大的力量才克制住衝下樓去質問她的衝動。
還有什麼好問的?瑤嬌是這樣,她也是這樣,她們統統不是真心地愛他,真心想嫁他,這不過是一個享受富貴的幌子,一筆值得她們出賣自己的靈魂和愛情的買賣。
他痛恨自己為何在她面前,雙眼近乎盲了?又一次讓個女子將他耍弄得團團轉。
「相公……你在生……我氣嗎?」她顫抖地問道。
他一震,猛地拾起頭,微瞇起眼睛,「你做了什麼令我生氣的事嗎?」
玉潔茫然地搖了搖頭,她真的不明白呀,
他深深吸口氣,硬逼著給她,也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他的聲音略顯不穩地問:「那一天你急急趕下樓去見誰?」
玉潔聞言呆住了,他統統都看見了嗎?
不不,她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讓他知道真相……劉紅屏並沒有哥哥,她又怎能用「見十年不見的哥哥」的話來回答他?
玉潔輕顫著,口是心非地搖頭,「沒……有見誰……只是突然……突然……肚痛,所以我……」
「去如廁了?」他冷笑,諷刺地挑起濃眉,一顆心直往下沉。
她還是不肯跟他坦白相告,還是要像瑤嬌一樣滿口謊言遮掩一切,直到最後再也遮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