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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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此刻,坐在自家後院,在潺潺流過的清波小河上洗滿籃於青菜的李家大嬸,就忍不住邊洗邊跟隔壁張家大娘聊起天,說起閒話來。

  「張大娘啊,你有沒有聽說甄家、卑家和艾家的少爺要續絃的消息?」

  張大娘張大眼睛,滿臉抑不住的興奮紅光——通常講閒話都會造成這般異常紅光滿面的現象,在三姑六婆間早已不稀奇,就連回春堂的老大夫都對這情況見怪不怪。

  因為他一天至少也會收幾個因講人家閒話而過度興奮到暈倒的婦人,通常在一劑清喉潤肺的梨子湯灌下去後,不到半炷香工夫就會自動甦醒了。

  「當然聽說了,這可是咱們春滿城的大事。」張大娘激動到臉紅脖子粗,興奮地道:「我聽說這消息一傳出啊,家家戶戶的閨女們紛紛哭爹喊娘的,說死也不願意嫁入甄、卑、艾三家當續絃……這一陣子可忙壞了滿城的媒婆,聽說接生意接到快跑斷腿了。」

  「幸好我家閨女早八百年前就嫁了,現在挺著大肚子要生第八個,也不用擔心怕被他們三家的少爺看上。」李大嬸拍著胸脯慶幸。「倒是你家……」

  「不怕、不怕,我生的三個都是兒子,怕人家提什麼親呢?」

  「對呀,我都給忘了。」李大嬸笑了起來,一不小心還落了幾瓣菜葉到河裡。

  「其實這甄、卑、艾三家也不知是做了什麼缺德的事,三家的少爺都那麼神神秘秘、恐恐怖怖的,聽說沒人見過他們長什麼模樣,他們也鮮少出門……本來嘛!神秘就神秘唄,像他們那種有錢有勢的望族人家,誰不愛親近?誰不想高攀?只是這都是命啊……」張大娘搖頭歎息,「就說黃老闆吧,貪著讓他家的掌上明珠嫁過去聯姻,期盼攀權附貴後能撈到大筆好處,可沒想到嬌滴滴的一個美人兒嫁過去不到半年就被姑爺打死了,嘖嘖,可憐啊可憐,這下子不但什麼也撈不到,還白白賠了個女兒。」

  「可說也奇怪,黃老闆怎麼不去報官,也不敢去找甄家理論算帳呢?」李大嬸沉吟道。

  「聽說黃老闆是啞巴吃黃連,有苦只能往肚子裡吞,誰讓甄家隨隨便便拔根毛就比他的腰粗呢?再說也沒真憑實據,拿什麼去告官?縣太爺和知府大老爺甚至於布政使……哪個官跟甄家沒有交情?」張大娘的聲音陡地降低不少,像是害怕給官府的人聽見。「所以你說他往哪兒告去?」

  「不過話說回來,甄家平時也不仗勢欺人,有時候還會鋪橋造路、佈施窮苦,大傢伙雖說怕他們家那個神秘粗魯莽張飛似的少爺,可是認真說起來,除了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弄死自己的老婆外,倒也沒聽過他幹出什麼壞事來。」

  「哎呀,這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啊,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拿卑家少爺和艾家少爺來說,不也是怪怪症候一籮筐嗎?」

  李大嬸繼續搓著籃子裡因過度專心說閒話以至於飄的飄、掉的掉,明顯跟著一江春水向東流到僅存幾小株的青菜,口沬橫飛地道:「總之呀,這甄家放出消息要幫少爺續絃,我看可沒那麼快可以找到一個不怕死、不要命的新娘子啊。」

  「說得也是。」張大娘鼻端嗅著一股奇異的燒焦味,她皺了皺鼻子,隨著味道回頭,猛地跳了起來。「哎呀!我一鏤的大白米飯……」

  李大嬸一怔,看著她像急腳貓似的衝回廚房,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喲!張大娘啊,怎麼只顧著說話卻沒顧手邊的事?你得學學我,我邊和你說話還能邊洗菜……咦?我的菜呢?怎麼只剩這幾根啦?」

  清流湍湍,小橋彎彎,垂柳被微風勾惹得頻頻扭動綠枝,像是忍不住笑彎了腰。

  第二章

  甄府

  「亦善居」位在甄府的一隅,碧茵上有樓閣院,湖水上有竹榭台,遍植青壯梧桐樹十數棵,瀟瀟颯颯招惹清風,湖畔種滿花瓣帶著點點雪白星星,看起來柔弱憐人又挺拔玉立的水芹花。

  湖裡滿是荷花,粉白嫣紅,熱熱鬧鬧地迎送陣陣花香,湖中央築構而戍的綠荷水榭呈正四方,佇立在水榭屋外的平台欄杆上,便可戚風吟月賞荷花,過那悠然自在的詩意生活。

  只不過此刻平台上沒有吟詩也沒有作對,沒有撫琴也沒有弄簫,只有一個身著布衣,身形高大的男子隨興自在地半躺在長竹椅上,蹺起的腳上只穿了藺編草鞋,寬闊的胸膛沉穩地微微上下起伏,一隻斗笠遮蓋住了他的頭臉,只有肌肉賁起的手臂和大掌偶爾輕輕微動,讓手中的釣竿不時吊吊魚兒們的胃口。

  風兒輕,花兒靜,水面陡地冒出幾個細小泡泡,釣魚綿線微一動,握著釣竿的有力大掌倏地一緊,揚竿一拉——

  一尾活蹦亂跳的魚兒隨鉤而起,高大男子斗笠連摘也未摘,手勁微使,將魚掠向一旁靜靜侍立著的男僕。

  「吉祥,拿去讓慶嬸整治一鍋鮮魚湯,花匠老王的千金昨兒個生了,鮮魚湯對女人做月子和哺乳最好,煮好後你再差人送去。」男子冷冷地道,聲音裡卻有一絲掩不住的溫情。

  「好的,少爺,吉祥馬上去。可是……誰幫少爺換魚餌呢?」看起來俐落靈活的年輕男僕有一絲遲疑。

  「去吧,今天不釣了。」男子的聲音裡有一絲笑意。「再說,我總不會連換個魚餌都不會吧?」

  吉祥笑了起來,有點吃力地掙著那絛扭動蹦跳的魚,「那少爺,我待會兒讓如意來服侍你。」

  「都好。」男子隨意擱下釣竿,終於緩緩坐起身,大手也摘下了斗笠。

  斗笠下赫然是一張濃眉大眼,粗獷英挺的臉龐,只可惜頰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破了相,但是卻平添了幾分動人的滄桑與性格。

  他微微瞇起眼睛,望向高熾的艷陽。

  「好熱的一個天。」

  在這種炎熱的天氣穿鳳冠霞帔的新娘子,想必也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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