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身旁,淚水總是特別容易落下。為什麼呢?為什麼自己會不由自主的想向夏衣傾靠過去?
瞧見霍米雅眼眶中的濕濡,西門夏衣垂下視線伸手挑起塑膠袋裡的蘋果麵包塞進嘴裡。
「你管別人說什麼!既然是自己想做的工作,就要有勇氣把耳朵塞住只管往前衝就對了。
「為什麼要把耳朵塞住?」
「因為不想聽到別人的批評啊!」真是呆得可以!
「我辦不到……」霍米雅搖頭,語氣裡越見哽咽。「我也不懂自己為什麼常常闖禍?是不是表示我努力的還不夠……」
「沒用的。迷糊是天生的,改也改不掉。」
她小嘴一扁,更沮喪了。
「可是迷糊也有迷糊的用處。」一整包的蘋果麵包三兩下就被西門夏衣塞進嘴巴裡,接著他旋開可樂的瓶口喝將起來。「像是那些病人不就挺喜歡看你耍寶。」
整個醫院的人都知道,她的愚行常常逗得病患跟家屬開心極了。
「但是郭婉如說我應該當個護士,而不是小丑。」
「你聽那個老女人在放屁!」
「夏衣,不可以罵髒話。」
「我對彰化友善的很,從來不罵彰化。」他的口吻一派閒涼,低頭看見袋子裡有一條巧克力,他折成兩半將其中一半遞給她。「你這輩子永遠不可能當個完美的護士,死心吧!」
「你怎麼這樣說……」
沮喪難過的情緒竟詭異地消失了,霍米雅鼓著兩腮瞅睇西門夏衣,這會兒她的心情倒換成是對他直言不諱的氣惱。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啊。」
他無謂地聳聳肩,「這個世界本來就需要這樣,有人精明能幹也要有人負責提供輕鬆娛樂。護士也一樣,有的護士對打針、量血壓很在行,可是同時也需要能夠帶給病人愉快心情的醫護人員。你沒本事提供他們專業性的護理,可是卻能讓他們放鬆心情去微笑,這樣不是也很好嗎?」
霍米雅認真地凝視他、認真地思索西門夏衣的每一句話……粉撲撲的小臉蛋越來越顯光彩,飛揚的彎彎柳眉頓時寫滿開心的情緒。
「夏衣,謝謝你!」
他永遠不知道他今天的這番話對她有多大的鼓舞作用!
西門夏衣睇了霍米雅一眼,垂下眼眸不讓她神采璀璨的嬌麗容顏再映現在自己的眼簾。
「下回罩子放亮點,別再闖禍了。」
「嗯!我答應你,我一定盡力!」
他站起來,隨性地拍了拍自己牛仔褲上的塵土,眼角瞥見她仍佇立在原地不動,西門夏衣皺眉。「喏,裝傻啊?去牽腳踏車過來,載我回家啊!」
「嗄?哦,好。」
於是腳踏車繼續維持二十的時速在傍晚的夕陽中慢行……「夏衣,晚上我請你吃麵吧!」當作是對他的答謝。
「你家的麵店?不要,你爸媽老看我不順眼,看到他們的臉我會吃不下飯!」
「那是因為你的頭髮跟耳環……」
「騎快點啦!你在學烏龜爬啊?」
「別生氣嘛,我已經在努力地踩了……」
夕陽在此刻已經完全西沉,秋風涼涼地在耳邊吹送,隱約還透著縷縷髮絲的馨香,西門夏衣睜開雙眼沉默凝視霍米雅弓起雙臂、吃力騎車的背影……
突然覺得,當個欺負公主的惡魔王也沒啥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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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
西門夏衣用球鞋頂了頂副院長辦公室的門板,接著便直接開門進去。
院長,也就是他的爺爺西門恭也在場。
「夏衣,見到爺爺不會問聲好嗎?」西門恭聲若洪鐘的喊道。
「副院長說過,在醫院裡要喊職稱以示尊敬。」
「兔崽子,你是這麼教我的孫崽子的嗎?」
西門樑先是瞪了侄子一眼這才回頭面對父親,「是的,爸。」
「下次別亂教!你應該告訴夏衣要看場合,如果只有我們自己人就不用那麼拘謹。聽懂沒?」
「我知道了,爸,下次我會……」
「慢著。」
面對眼前的兩位至親長輩,西門夏衣狂傲的氣焰依舊沒有收斂。只見他伸出手擋住院長與副院長的對話,「你們有屁等會兒只管放,可是先讓我把話說完。叔叔,這是我答應參與菌種研究的同意書,你的那份呢?」
「給我慢著!」西門恭的大嗓門又響起,「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兩個人竟然在我這個院長的面前進行私下交易?先給我把話說清楚!」
西門夏衣倨傲的下顎一揚,「你自己問叔叔。」
「爸,是這樣的。胸腔科的研究室最近正在培育一種菌種,可是由於人手不足所以我讓夏衣過去幫忙。」
西門恭雙手環胸坐在牛皮椅上,認真思索。「據我所知,我孫子不是一個善心人士。」
「爸爸果然睿智!」
一旁,西門夏衣不耐地翻白眼。
「不過呢,這一次是夏衣他有求於我,身為叔叔的我其實是冒著醫院的病人可能被小護士玩死的危險,勉為其難地在幫他的忙。」西門樑的臉上儘是詭計得逞的得意,只見他慢條斯理地從繁多的卷宗裡抽出一隻人事命令。
「喏,這是辭退霍米雅的解聘書。」
「霍米雅?」西門恭的嗓門響亮得像打雷,「又是那個女孩子嗎?」
「是的,爸爸。就是那個女孩子。」
「她又闖禍了?」
「是的,爸爸。事實上她老是闖禍。」而且幾乎沒停過。
「夏衣,」西門恭轉頭凝視自己傑出卻叛逆的孫子,眼神帶著濃濃的興味。「我以為你跟她只是普通的交情。」
「爸爸,根據半個月前夏衣跟您解釋的說詞,他說霍米雅跟他只是一般的朋友,不過我相信爸爸您見多識廣,當然不會採信這種連猴子都會唾棄的借口。」
「叔叔,你說夠本了沒?」
西門夏衣的耐心宣告罄盡,他左手叉腰、右手拍在辦公桌上。「把解聘書交給我。」
「你的同意書呢?」
各自將手中的紙張取來仔細確認,西門夏衣馬上當著叔叔與爺爺的面前撕爛那一張紙,將它撕成對半、再對半,再撕、又撕……直到它變成比雪花還要細碎的小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