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呀,你要去哪兒啊?發生什麼事了?你要走嗎?為什麼?」兩個老人家七嘴八舌地問著。
蝴蝶好不容易築起的冷靜又崩潰了,她低叫了一聲,緊緊地環抱住兩個老人家, 「福媽,福伯……別留我,請你們別留我……求求你們……」
福伯愣了一下,隨即熱淚盈眶,「蝴蝶呀,你別哭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們,我們給你作主啊!」
她哭著搖搖頭,彷彿下定決心似的,鬆開了他們,「我走了,以後……我無論到了哪裡,都會為你們祈安祝福的。」
「蝴蝶……」
福伯、福媽來不及攔住她,她已經哽咽著衝出長廊了。
這一切像是一場夢,她蓄意強求的一場美夢,待夢碎了,也就該清醒了。
☆ ☆ ☆
待李衛匆匆地回到家,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頻頻拭淚的福伯、福媽。
「福媽,福伯,蝴蝶呢?」他臉色白了。
「她走了。」福媽嗚咽。
福伯眼眶紅紅,聲音沙啞,「少爺,究竟是怎麼了啊?蝴蝶不是跟您出去嗎?怎麼匆匆忙忙地回來,又匆匆忙忙地拎著皮箱走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李衛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也說不出話來;他努力振作精神,憂傷地道!「她有說她會去哪兒嗎?」
福伯、福媽搖著頭,一臉失意難過。
李衛頹然地倚靠在牆邊,痛楚得恍若跌碎了心房。
蝴蝶……
她離去後,他的心為什麼變得好空虛、好空虛?
☆ ☆ ☆
蝴蝶一身狼狽地回到了小宅院裡。
當她站在老舊的巷道內,望著揚起炊煙裊裊的老煙囪,驀然悲從中來。
她曾說過,就算落魄了也不會回來拖累胡奶奶的。
可沒想到,她注定得食言了。
才不過多久,她就從上流人的圈子裡落荒而逃,再度回到了熟悉的老地方。
可是這裡也不是她的家了。
「當初我既然已經選擇了要走,今日怎能回來乞求收留呢?」她低聲自語,拎著皮箱的手又凍又僵,可是她還是沒辦法瀟灑地跨進胡奶奶家門檻,再度乞求他們收留。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轉身就要離去。
「蝴蝶?你是蝴蝶!」胡奶奶正好打開大門,捧著盆水要往外潑,見著了蝴蝶,連忙呼叫著,「蝴蝶,你回來了!」
蝴蝶腳步一頓,顫抖著身於,緩緩地回頭,「胡奶奶……」
胡奶奶連忙把水盆兒一放,急切地向前跨步一把抓住她的手,「真是蝴蝶!哎呀,回來了怎麼不往家裡坐去呢?」
蝴蝶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撲簌簌地跌落衣襟,「胡奶奶,蝴蝶……蝴蝶沒臉見您。」
胡奶奶也被她嚇住了,又不捨又心疼,忙將她往屋里拉,「別哭、別哭呵,有什麼事進來再說,你跟奶奶講,奶奶同你出氣。」
蝴蝶噙著淚水嗚咽著,只得跟著胡奶奶進屋裡去。
胡奶奶摸索著幫她倒了杯茶,儘管眼力不好,她卻依舊看得見蝴蝶臉上的淚和紅紅的鼻頭。
「你在外頭受委屈了嗎?」胡奶奶溫言地慰問道。
不問還好,這一問蝴蝶的淚水更加決堤了,她低低啜泣著,哭得胡奶奶心兒都快碎了。
「好孩子,別哭、別哭,跟奶奶說啊!」胡奶奶眼眶也紅了,顫抖著唇,道: 「還是……你什麼都別說,過去的事兒就算了,還好,總算你記得回家,以後奶奶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就別傷心了。」
蝴蝶強忍住淚水,她知道再哭下去,只有讓老人家陪著傷心而已。
她舔了舔乾澀的唇,吸了吸鼻子,努力冷靜下來,「胡奶奶……沒事,我只是想你,回來見到了你……就忍不住了,我真沒用。」
胡奶奶熟於人情世故,怎會相信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這孩子一定是受到更大的傷害了,可是她又怎能在此時問起,再挑破她的傷心處呢?
胡奶奶凝視著她,眼眶含淚,卻不點破,「那好,你就陪著奶奶住下了,好不好?別再到外頭去闖了,外頭豺狼虎豹那麼多,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太危險了。」
蝴蝶咬著下歷,猶豫了,「可是……」
「你怕小虎子是不是?放心,他見你回來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數落、嫌棄你呢?」她拍了拍蝴蝶的手。
蝴蝶黯然地道:「我不是怕小虎子嘲諷我,而是我既然已經決定離開這兒,到外頭去發展,就沒有再回來打擾你們的道理,我今天只是回來看看您的……待會兒我就會離開。」
「你要去哪裡?」胡奶奶一急。
蝴蝶愣愣地看著遠處的某一點,幽幽地道:「或許……買張火車票到黑龍江吧,那裡雖然是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卻淳樸、單純得多。」
「可黑龍江多得是野獸啊,好危險的。」
「野獸比起人類來,善良太多了。」她露出一抹飄忽的笑,「或許那個地方正適合我,沒什麼人煙,沒什麼好期望的,心……也會平靜許多。」
她以前就是奢望太多了,還以為自己能夠得到快樂,得到幸福,得到人上人的生活。
她現在才知道,人最大的錯誤就是「貪圖」,最好的藥方就是「止心」,心如止水之後,就不再有波濤和傷痛,也不會有非分想望的苦果了。
胡奶奶從沒看過蝴蝶這麼失落黯然,拚命想留住她,「孩子,別做傻事;你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兒都告訴我,千萬別自己想不開啊!」
她愣愣地看著胡奶奶,輕輕地道:「我不會想不開,只是覺得累……好累、好累。」
她已經獨自撐了許多年了,多渴望有個溫暖的懷抱包圍住她,讓她免於外頭的淒風苦雨侵襲。
她曾希冀這個懷抱是李衛的,但是沒想到結果卻是讓她如此痛苦難堪。
她會忘了他,忘了溫柔的他,愛微笑的他,愛穿黑白羊毛衫的他,忘了總會投給她一抹溫暖眸光的他……
老天!曾幾何時,他的印象已經如此地深植她心底,變成了烙印在她心頭上的影子,怎麼也揮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