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緣中。」緣中清朗的男聲含帶笑意地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電話那頭有鬧哄哄的人車聲音,還有雲桑輕脆如銀鈴的笑聲。
雲雙僵硬地道:「李醫師嗎?我是白雲雙,很抱歉,你可不可以晚一點再帶雲桑回來?」
緣中愣了一下,難掩詫異與驚喜地道:「什麼?」
「我臨時接到電話,晚上必須加班,但是我最晚十一點回來,所以如果你可以的話……」
「可以、可以。」他迭聲、歡然地道:「當然可以,這樣吧,我們會在餐廳待晚一點,你要下班了再打個電話給我,我和雲桑順道過去接你下班。」
「謝謝你。」她鬆了口氣,又感激又覺得不甚妥當,心底複雜極了,「那麼就這樣了,雲桑要麻煩你了。」
「不客氣,雲桑對我而言永遠不會是個『麻煩』。」緣中微笑地回道。
雲雙不知道他是否一語雙關,匆忙之間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再見。」
掛上話筒,她無暇再綁頭爰,拎了皮包、穿了高跟鞋就衝出門去。
第二章
跳下計程車,雲雙急急地往藍天酒店大門衝去,一個不留神,撞上一具溫暖而堅硬的物事——
「小心!」
一道帶著笑意的低沉男聲在她耳畔響起。
雲雙猛然抬頭,蓬鬆烏黑的秀髮幽然飛揚,拂過他的胸膛,倏然傳來疼痛的感覺。
「噢!」她眉兒一皺。
「等等,你的頭髮勾著我的扣子了。」男人柔聲笑道,修長的大手輕輕地解起纏繞著他扣子的秀髮。
雲雙從來沒有和人靠得這麼近過,尤其還是個男人。她緊咬著唇,臉色嚴肅僵硬,想用力一扯,卻被男人急急地按住手。
「別動,這麼美麗的髮絲扯斷就太可惜了。」他的聲音低沉好聽,卻隱約帶著一抹奇特的腔調。
雲雙頰邊不由自主地酡紅起來,她蹙著眉道:「我趕時間,扯斷就扯斷,算不上什麼。」
「不不不,」他的動作輕柔極了,又極有耐心,沒兩三下就鬆開她糾扯住他衣扣的秀髮,「這麼美的頭髮扯斷了,我會怪罪自己的。」
終於得以解脫,雲雙小手一撩,迫不及待的將滿頭青絲撥向肩後,「謝謝你。」她並沒有再抬頭打量來人,只是盯著他的名貴真絲襯衫,胡亂地道了謝,「謝謝你。」
他炯然有神的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她,帶著滿滿的興致和研究意味,「你總是習慣對著人家的領帶說謝謝嗎?」
她後退一步,嚴肅冷漠地道:「對不起,我沒有時間與你攀談,再見。」
雲雙幾乎是用逃的,逃離這個渾身散發著一股致命魅力與氣勢的男人,她連他的模樣都不想知道,她只是本能的知道他很危險。
更何況她是來加班的,並非站在這裡與人聊天。
望著她彷彿落荒而逃的瘦削身影,櫻井鷹滿富興味地笑了。
「櫻井先生,車子來了!」藍天酒店總經理恭敬地趕了過來,微笑地道。
「謝謝。」櫻井鷹迅速換過英語,微笑道。
「還請櫻井先生辦完事後快快回飯店,我們董事長還等著與您一道喝兩杯呢!」
他微微一笑,性感極了,「當然。」
司機打開勞斯萊斯的車門,讓高大挺拔的櫻井鷹緩緩地坐入。
那個女孩穿著藍天酒店的制服……
櫻井鷹呵呵一笑。他一定會快快回飯店的。
☆ ☆ ☆
「得救了!」晚班同事捂著肚子,臉色雖然有些慘白,但在看見雲雙時不會像是看見了救世主。
雲雙大踏步地走入吧檯,很快地接手過來,「一桌、五桌的客人坐很久了嗎?酒上了沒?」
「他們剛來,我忙著做四桌的長島冰茶。」晚班同事感激涕零地看著她,「雲雙,謝謝你。」
「別客氣。」雲雙利落地拿過調酒器,眼神銳利地一瞥點單,「大溪地之花,六月小蟲,冰咖啡,草莓戴克利……」
她飛快地取過摩根船長萊姆酒,再加入萊姆汁和草莓甜酒、紅石榴汁,舀入細糖、碎冰置入調酒器,握住冰涼的鐵瓶身,很快地搖動起來。
「草莓戴克利好了,」她很快的將美麗的調酒倒入玻璃高腳杯中,綴上一顆新鮮冷草莓,「小雲,你先送到一桌,其他的我來就好了。」
「是!」小雲歡然地道,迅速地取過托盤並拿過酒。她就知道CALL雲雙來幫忙準沒錯。
雲雙又陸陸續續地做好一桌和五桌客人所點的酒和咖啡,等到小雲送完之後,幾名外國客人又坐入吧檯前的高腳椅,她熟練冷靜又不失禮貌地詢問應答著,雙手的動作更是敏捷快速。
小雲在一旁用崇拜的眼光看著她,邊洗杯子邊道:「雲雙,你真的好厲害,怎麼有辦法這麼快,沒三兩下就做好了?」
「這不算什麼,如果你在相同的地方待了三年,你的動作也會變得利落。」她輕巧的將波本酒倒入透明的杯子裡,再加了兩、三塊剔透的冰塊,夾了一片綠檸檬放在杯沿後,立刻將飲料推上吧檯。
「謝謝你。」外國人欣賞地盯著她,「我從來沒有看過像你這麼美麗的調酒女郎。」
雲雙靜靜地擦抹著杯子,「謝謝你的讚美。」
「可我也從沒有看過像你這樣不太和客人攀談的女酒保。」
「我生性不擅言辭,抱歉。」雲雙只是微微地牽動唇角,逕自做著手頭上的事。
遇過太多喝了酒就開始吐露心事的客人,而她的個性本就不是習慣與人攀談聊天,往往遇到這樣的情況也只能報以淡淡的微笑。
人事浮沉,眾生相複雜萬千,並非她三言兩語的安慰就能起得了作用的。
正如亦舒所說的,酒吧是個奇怪的地方,全世界所有的酒保都是酒客的好友,從江湖各式恩怨到戀愛過程全盤托上,卻是何處講何處散,翌日酒醒煙消雲散。
她不是酒客的好朋友,因為她只擅於聽,不擅於應答安撫,反正所有的話只是當時說當時算,在下一秒鐘已然風捲雲殘,又何必太認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