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前菜沙拉上來的時候,嘉子首先舉叉,吃得不亦樂乎。
『生菜還挺好吃的。』她以前總視之為一堆草,想不通人幹嘛好好的要去啃生草。
可是肚子餓了真的什麼都好吃,她甚至想要再來一盤了。
秀人緩緩咀嚼著一顆小西紅柿,有些著迷地看著她的吃相,『以前沒吃過嗎?』
『嗯。』她嘴裡塞滿了青翠的沙拉蔬菜,講話都模模糊糊的,『我不敢吃生食。』
難怪她的牛排要全熟。
『喔?所以你也沒吃過生魚片了?』他微感驚訝,那可是人間一大美味。
西雅圖的美食集各國之大成,最是多樣風貌,其中有兩、三家日本料理更是新鮮誘人,他很喜歡跟客戶約在那兒用餐,而且麥茶很香,吃完之後胃裡不太有負擔。
嘉子的柳眉擠成了一團,不敢恭維地搖搖頭,『噁心,都是細菌。』
『其實新鮮的生食對身體不錯,在慣吃熱食之餘偶爾吃一吃挺好的,再加上營養沒有被破壞怠盡,反而更適合人體吸收。』他解說。
她搖搖頭,『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不敢吃生魚片。』
『你錯過一種人間美味了。』
『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嘉子扮了個鬼臉,卻換來他笑聲連連。
她有點不爽,為什麼她今天做什麼他都會笑?而且偏偏笑得那麼……邪惡?
她稍嫌用力地叉中了一顆葡萄,噴起的汁直接射中她的小嘴,秀人舉巾幫她擦的同時又忍不住笑了。
『你幹嘛一直笑?』嘉子忍不住指控,『而且還笑得這麼淫蕩。』
『淫蕩?』他還是第一次被如此形容,笑得更開心了。
嘉子被笑得心煩意亂,索性埋頭苦吃,把一盤沙拉吃光光。
海鮮湯接著被端了上來,她舀著清湯喝,突然對湯碗裡的鮮蝦皺眉頭。
『怎麼?』秀人注意到了。
她有一些些驚訝,怎麼她眨個眼、皺個眉都沒能逃過他的眼光?
嘉子用湯匙指指蝦子,『我過敏。』
他想也未想地,直覺就將蝦子舀了過來,一口吃掉。『好了。』
她嚇了一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呃……』
他迷人地一笑,『幫你吃掉了,你慢慢喝。』
嘉子心底流過一陣奇妙的暖意,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好像……很在乎、很呵護……
他應該是那種很會幫女人打蟑螂、捉老鼠的男人吧?!
不像乾爸,上次不過是一隻小強跑過他的腳邊,他就臉色發白差點暈了過去。
她猛地甩甩頭,小小聲地自言自語:『我在亂想什麼呀?不過是一隻蝦子罷了!』
他不過幫她解決掉一隻蝦子,她幹嘛一副當作他打敗酷斯拉的樣子?
兩個人靜靜地吃喝著,直到主菜松露牛排上來後,嘉子才用懷疑的眼光檢查著煎得金黃的牛排上頭那一小坨黑抹抹的物事。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用叉子戳了戳它,『松露是焦掉了嗎?』
秀人微微一怔,隨即禮貌地嚥下了一聲嗆笑,『這是黑松露,最上等的。』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不能自抑地臊紅了起來,『噢。』
她小小心心地弄了一點放進嘴裡,眉毛倏然驚奇地揚了起來
大地精華的原野香氣在她舌蕾間爆炸開來!
『真好吃!』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叉子,小臉亮晶晶的。
秀人發現自己對於她每一個動作--無論是展眉、蹙顰、微笑、嘟嘴,甚至是一本正經嚴嚴肅肅的時候……完全無力抗拒。
他奇異地著迷了,她的小臉怎麼能夠在轉瞬間變化得如此精采生動?
嘉子興高采烈地吃著黑松露,小臉無限滿足,就只差沒有伸出小手舔一舔,否則真的像煞了一頭小貓咪。
秀人支著頰畔,看得入神。
十四年了,要『對付』她的立場在兩次見面中愈來愈軟化、愈來愈模糊了……
誰來幫幫他,給他吃一顆不受這個可愛敵人蠱惑的定心丸吧!
∞ ∞ ∞
嘉子坐在計算機桌前,一疊書已經擺得老高了,她還是失神失神的,手上的掃瞄儀沒有絲毫移動的跡象。
終於,何姨受不了了,附帶滾輪的椅子一滑,來到她身邊。
『你怎麼了?』
嘉子猛然驚醒,對著何姨眨眼睛,『怎樣?』
『你今天怪怪的喔!』阿姨指指那堆小山般高的書。
『噢。』嘉子連忙動作起來,很快地建完了檔,把書抱起來放在身後的推車上。
這是什麼跟什麼,她頭一次在工作中失了神。
索性起身推著車子,到大大的書櫃中穿梭,擺放還架。
可是何姨忍不住跟了過去,在後頭探頭探腦,『嘉子,你怎麼了?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家裡很好。』她把一冊《基督山恩仇記》放回外國經典名著架上。
『還是嫵紅、紳綈有什麼事嗎?』
『她們也很好。』她再把《愛國者遊戲》放入中間一格。
『那是你囉?』
她的手微微一頓,急忙回頭。『我很好,我沒事啊!』
『一定有心事,要不然怎麼這樣失魂落魄的?』阿姨揣測著,『是不是最近遇上喜歡的追求者了?』
喜歡的……追求者?
她心臟漏跳了一拍,乾笑道:『哈,如果有的話你一定會知道的吧?反正圖書館裡來來去去就是那些人,你知道我對那個沒興趣的。』
『女孩子交交男朋友也不錯,談談戀愛是很好的呀,只要眼睛睜亮點就好了,何必那麼嚴肅呢?一天到晚埋首在書海裡,可也不是什麼健康的生活。』何姨好意勸道,『你也實在需要一些社交活動了,老是悶在書堆裡怎麼行?』
『我覺得看書很好啊,我又不需要男人。』她繼續把書擺放上架。
『別這麼鐵齒,總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誰不想找個好男人有個好歸宿呢?何姨是過來人,知道那種感覺,還是嫁人好哇!』
『才不要,』她搖搖頭,正經八百地說:『嫁人有什麼好?不自由,又要做死做活的給丈夫嫌,老公說一不二,我還得一邊上班一邊回家當主婦,又忙又累又失去自我,何苦來哉,還是單身生活快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