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宋年間
清風吹動,正是江南陌上花發,柳梢亂舞的初春時節。而在這條陽關大道上,正有幾名男子操刀持劍,一派凶狠的模樣,為這美好時分平添幾許肅殺之氣。
他們的眼睛同時緊盯著一個人……俊美孤傲為容,子夜寒星為眸,再加上長長白髮披洩在矯健精實的身後……這個人就像他背負的那把刀一樣鋒利危險,勢若雷霆。
此刻,他正佇立在原地,靜靜地瞅著面前這幾名目光凶悍、身手不弱的大漢。那幾名大漢不甘示弱,但是在他冷然的注視下,卻不免暗自淌出一身冷汗。
「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擋在大爺跟前做什麼?再不離開,休怪我讓你做了刀下亡魂……還不快滾?」太行三虎中的老三首先沉不住氣。
眼前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就這麼突然出現在他們跟前,若不是看在他背負著大刀,氣勢奪人,太行老三老早就賞他一刀了!
「這位兄弟,你突然攔在這兒,是衝著我們兄弟來的嗎﹖」太行三虎的老二緊捏著刀柄,盯著他道。
「五萬兩白銀。」男人緩緩開口,神情穩健,「我是衝著五萬兩白銀而來。」太行三虎愀然變色,自以為懂了。
「好傢伙,原來你也是覬覦我們兄弟上個月干的那一票﹐打算橫插一手﹖」太行三虎的老大長劍在手,狠狠地道:「哼,太行三虎不是好惹的,你未免也太小看我們了。我們既然能夠燒了赤壁莊,殺了封刀退隱的朱赤壁,還搜括了他全部的家當,就是沒把任何人看在眼裡。你這毛頭小子,也不例外。」
「是呀,你真是老壽星上吊,嫌活太長了,如果你想要早早去見閻羅王,別客氣,說一聲,我們兄弟馬上送你一程。」太行老二哼道。
男人微微露齒,不疾不徐地開口,「你們錯了,我說的五萬兩白銀,是買你們命的錢。」
太行三虎互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見了驚愕和不解。
「有人雇你殺我們﹖」太行老大低喘了一口氣,「是誰那麼大的膽子?你又是誰?」清風襲來,白髮絲絲飄飛,男子的唇邊驀然泛起了一絲輕諷的笑。像是在譏笑他們的無知,又像是在可憐他們死到臨頭猶不自知。
「打家劫舍前,你們可曾打聽過獵物的底細?」他眸光微閃,突然問道。
「笑話,我們當然打聽過!」雖然大敵當前,也不知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太行老大容不得被人質疑。
「你別唬我們了,難不成是朱赤壁那老傢伙的朋友派你來殺我們的?」太行老二嗤道:「我們早摸清楚了﹐朱赤壁無親無故,在江湖中更沒有什麼朋友,殺人取財,壓根兒不會有人過問。再說……江湖上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他的武功不濟卻坐擁財富﹐死了倒也活該。」
男人的黑眸躍上一絲有趣的光彩,「我從不讓糊塗鬼死在我的斷水刀下……事實上,朱赤壁是沒有親友,也不會有人為他報仇,但是他的妻子凌氏卻有一個大哥,也就是江南銀織大戶凌羽。五萬兩白銀,是殺你們三人的報酬。」
太行三虎臉色猝變。
斷水刀?
江湖盛傳著兩句話——抽刀斷水水更流,刀歇魂斷浪依舊。
難道他就是那個名動天下的白滄浪?人稱當世第一殺手,手上的寶刀青芒隱隱,利若寒冰,手底所練的「回風斷水七十二式」招招飄忽空靈,像道無蹤無跡的影子,凡一出手從未落空。
從未有獵物能自他手底下逃脫,不管是武功多強的人,只要他的刀一出鞘,見者必斷魂。
「不,我不相信,你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是那個鬼見愁——白滄浪?」
太行老二這才注意到男人的一頭長髮賽雪,他的心騫地抽緊,顫抖著聲音道:「大哥,傳言中白滄浪人如其名,白髮三千如滄浪……你看他,他的頭髮……」太行老大心頭一驚,「你真是白滄浪?」
滄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太行三虎面面相覷,臉色慘白——
看來今日只得盡全力一拚了,說不定還能讓他們僥倖脫逃。
「老大,看來今日咱們不能做縮頭烏龜了,反正橫豎都得拚一場。」太行老三亮出兵刃,大吼著衝向前。
「三弟!」太行老大一咬牙,也只得撲上去。
就在太行三虎勢如惡虎般衝上來時,滄浪眸光一動,身子彷彿也沒什麼動作,但見青芒一閃而逝——
太行三虎的身體分別倒向不同的方向,每個人身上都飄出一道血箭!
滄浪穩穩地站在原地,連腳步都沒有移動,臉龐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刀已回鞘,快得像從未抽出過一般。
樹梢的杏花瓣被方纔的刀氣削落,片片如花雨灑了下來。
他緩緩轉過身去,大步離去。
依然是陌上青青的春日景色,只是偶然吹過的清風,揚起了一絲血腥味。
除了豪客遊俠浪子外,說起江湖上的門派,大致分為黑白兩道和亦正亦邪三種。
白道者,屬名門正派——少林、武當、峨媚、崆峒、崑崙等等,斬奸除惡、濟弱扶傾是他們的主旨。
黑道者,乃邪魔歪道——勢力較龐大的有武林寨和黑虎教,還有一些山路水路的各家大盜匪人,平常沒事兒就是燒殺擄掠,他們深信拳頭才是真理,暴力之下才有錢途和生機。
第三種亦正亦邪的門派,大都是神秘或家族性的集團和教派,行事無常,不會主動傷人,偶爾也會做做路見不平的事,好惡難分,全憑心情,有時行事卻也透著詭譎,代表性的三大派系是四川唐門、江南藍門,還有苗疆的五毒教。
唐門毒物暗器獨步天下,五毒教的蠱術聞者喪膽,而藍門中人則是善以樂音魔魅人性,驅使聞者伏首聽命或發狂而死。
所以江湖中人都不怎麼敢去惹這三大派系﹐白道俠士是敬而遠之﹐黑道人士則是照子亮得很,怎麼都不願去輕易挑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