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上了一個男人。」她再也忍不住,條地哭倒在小綠懷中,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如此脆弱。
小綠急忙扶住她,「小姐……」
「爹要我絕不能愛上江湖中人,可是我偏偏愛上了一個……是老天要捉弄我嗎?還是這就是我的宿命?」
小綠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然而在拍撫著芍葯的同時,她的表情趨向堅決果斷。
芍葯絲毫未察覺小綠的異樣,只是哀傷地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無法自拔。
事情怎會演變到這步田地?
夜深了,芍葯始終無法入眠。
她穿著月牙色的衣袍,披散著黑色長髮,幽幽地坐在窗前。
微風入窗拂琴弦﹐撩起了細碎不成聲……
想起了今日的兩情繾綣,再想起了父親垂死前的沉痛叮囑,芍葯悲從中來。
她能怎麼辦﹖
「爹﹐請您告訴我,女兒該怎麼做?」她抬起淚痕斑斑的臉蛋,望向窗外天際。
驀然門屝響起了幾聲輕敲,她連忙拭去殘淚,勉強揚聲道:「是誰?」
「小姐,是老奴。」
「天伯,快請進來,」她急急起身開了門,卻望入了天管家憂切的眼底,「你這麼晚了還沒睡?」
天管家一身粗布青衣,雖然年邁,但是依舊精神抖擻,只是今晚在月光底下,他看起來分外老態龍鍾。
「小姐,老奴替您送來了消夜,你今晚又沒用膳了,肚子一定餓得緊。」他憂慮地看著她,乾癟的大手端著一碗雞湯。
她勉強一笑,「謝謝你,可是我真的一點也不餓。」
「小姐,不成呀,你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晚膳又不吃,難道你想要急死老奴嗎?」
看著老管家的惶急,她只得接過碗來,勉強自己喝了幾口。
湯一入口,溫暖了她寒冷的胃,卻溫暖不了她淒涼的心。
一滴清淚,就這麼悄悄地落入了湯碗中。
「小姐,您到底受了什麼委屈,跟老奴說好不好?以前您在外頭受人欺負,都是老奴替您出的氣,您這一次怎麼就不讓老奴知道呢?」老管家滿面關心、憂惶。
「天伯,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她突然問道。
「當然行,什麼事?」
「你先坐下。」她把他請到花幾前坐下,自己也坐了下來。
看到她這麼慎重,老管家不禁坐挺了身子。
「天伯,你現在還知曉一些江湖上的事嗎?」
他大吃一驚,「小姐,您怎麼突然問起這些?」
「你回答我就是了。」
「好的。」天伯遲疑地道:「老奴已退出江湖很久了,江湖雖然詭譎多變,可是大抵也是脫不了那幾大勢力,雖然老奴隱身市井,卻也能聽到不少江湖傳言……不知小姐這麼問的用意是?」
「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誰﹖是江湖中人嗎?」
「應該是,他看起來非常厲害的樣子。」她咬著唇,想起了堅毅卓絕的白滄浪,心底既酸楚又甜蜜。
「小姐幾時和江湖中人接觸了?」他又是一驚。
她低歎,「一言難盡。」
她原想問問天伯,倘若白滄浪不是什麼江湖上有名的人物,那麼或者糾葛結怨不會太多,也許她能夠說服他退出江湖,與她平平靜靜、恩恩愛愛地廝守一生。
雖然她知道這個法子根笨,可是此刻的她心亂如麻,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小姐想問什麼人呢?」
「白滄浪。」
「白……白滄浪?」老管家臉色大變。
「怎麼了﹖」芍葯怯怯地問。
他緊張地看著她,「小姐,您怎麼知道這個名宇?」
「我……」她實在不太敢說出口,「到底怎麼了﹖」
「白滄浪是名動天下的第一殺手,行事亦正亦邪,但是所殺之人多半是惡人,自出道到現在,還未聽說他刺殺過什麼好人,可是此人行事詭異、武功深不可測,因此黑白兩道都不敢得罪他。」
「原來他這麼了不起呀﹗」她忍不住與有榮焉。
「小姐認識他?」
「我……」芍葯這才領悟到問題的嚴重性,「天哪!他原來是個殺手。」
「小姐,您別嚇我﹐老奴這把年紀了可禁不起嚇,莫非小姐普見過白滄浪?」他緊盯著她,眼睛睜大。
「我是見過他。」她幽幽低歎,黯然神傷。
老管家大驚,「小姐……」
「沒事,」她歎息,「不,也不是沒事,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小姐,莫非欺侮您的就是白滄浪?」
「不不不,他沒有欺侮我,」她吞了口口水,小小聲道:「至少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而是更嚴重。
一個名動天下的殺手要娶她,夠嚴重了吧﹖
老管家看著她傷神的模樣,不禁問道:「小姐,您快點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吧!老奴快要憋死了。」
她恍惚地抬頭,「你要憋死了﹖那快去如廁呀,不用陪著我了。」
老管家啼笑皆非,「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噢。」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陷入愁思中。
「小姐是不是和這個人見過面了?」他索性提出疑問,省得憋了滿肚子的驚疑說不出口。
「嗯。」該怎麼辦呢?
「小姐跟他很熟?」他再試探。
「是。」她懊惱著。他這麼有名,在江湖中結下的仇一定不少,若是退隱江湖,人家會放過他嗎﹖
她的答案讓老管家倒吸了口涼氣。
他的憂心形於色,「小姐,那麼他現在在哪??」
「我不知道。」
「他究竟對小姐有什麼意圖?」老管家顫抖著聲音,眼神凌厲了起來。
若是白滄浪敢傷害小姐,他這個昔日橫行江湖的大盜胡玉天就算是拚了老命,也會將他千刀萬剮。
芍葯想也不想便回答:「意圖?沒有什麼意圖,他只是想娶我。」
「小姐?」老管家驚叫。
「呃?什麼﹖」她這才察覺自己漏了口風﹐「噢,糟了。」
老管家臉上露出一股殺氣,倏地起身,「他竟敢打小姐的主意……」
「天伯,」她喚住他,自憐地苦笑道:「不是他打我的主意,而是我兩情投意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