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雪兒笑著說:「爹地還在睡覺。」
張媽媽微愣,「哦?他什麼時候也養成賴床的習慣?」
「沒有啦!他好像已經辭職了。」蜜雪兒趕忙解釋。
「他辭職了?」張媽媽一臉惋惜。「荒唐!真是荒唐!現在這個時候工作多難找,我看他真的是昏了頭,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
蜜雪兒的心不禁一陣低落。奶奶所說的這段話雖然是在指責爹地的不是,可是蜜雪兒聽在耳裡卻痛在心裡。因為他會做出這種決定,或多或少都與她扯上一點關係。她的心一直向下沈,向下沈……。
是的,她的決定是正確的。她暗暗告訴自己:是她該走的時候。
在她尚未出現在爹地的生命中時,他的生活是多麼的平靜;然而,自從她出現之後,她非但沒給他任何的幫助,反而攪亂了他的生活,連帶還害得他失去工作。
她怎麼可以原諒自己?這個因自己的出現所造成的錯誤事實?
雖然當初她來台灣的想法十分單純,只是為了一圓多年的夢,然而,她的良心是過意不去的。她無法說服自己、原諒自己所造成的錯誤;縱使她有多麼的不想離開他。
每個人最大的敵人便是自己。當她發現不能原諒自己,鑽入那個莫名的死胡同時,她已更堅定自己離開台灣的決心。
也許,她離開之後,他又可以恢復以往的平靜生活。
也許,她離開之後,他可以順利的工作,與糖糖完成終身大事,過著王子與公主般的生活。
也許……她的頭腦一片混亂,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微改變。
而此刻她的想法是什麼?以後的作法是什麼?張康寧並不知道,但他卻很輕易地感覺出她的異樣表現。
「小侄女!」張康寧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跟我老哥吵架啦?」
他突然開口說話,令蜜雪兒突然間回過了神。「沒有啊!你幹嘛這樣問我?」
「沒有?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喔!」張康寧用手一指她身邊的旅行袋,咧嘴說:「你們若沒吵架,你幹嘛一大早跑來這裡?離家出走啊!」
蜜雪兒愣了一下,隨即恢復常態,「我來台灣一個多月了,一直都沒機會出去走一走、逛一逛。聽說台灣的環島旅行很好玩呢!」
她現在的模樣的確很像是要出門旅行的樣子,但張康寧心中卻疑雲叢生。他雙眼一瞬不瞬地望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她這話的可信度。
面對他那充滿挑釁的目光,蜜雪兒絲毫不迴避。因為她的心意已決,她絕不會因他的目光而改變自己即將離去的決心。說一百個謊言,到最後這個謊言就會變成真,這是亙古都不會改變的一種理論。
張康寧左看右瞧總覺得蜜雪兒有些怪怪的,但怪在什麼地方,他實在判斷不出來。
他在打量什麼,蜜雪兒不是不知道,當下暗暗地瞟了手腕上的表一眼,現在已是十點零五分。心想:時間差不多了,她得走了。儘管她心中不捨的想著,但臉上絲毫沒有流露出離別時的傷感。
蜜雪兒打破死寂的沉默,伸手從旅行袋內取出一個戒指盒。「奶奶,這個送給您跟爺爺。」
張媽媽神情一愣,「送給我們的?」她接下那只戒指盒,打開一看,裡面不是什麼值錢的鑽石珠寶,而是一對重約三錢的黃金戒指——一個戒面上鑄著「長命百歲」,另一個戒面是「富貴吉祥」。
蜜雪兒第一次來到此地時,張媽媽曾送給她一個戒指。如今她就要離去了,她想,她至少總得送一樣紀念品給他們,何況在名義上他們還是自己的祖父母。
張媽媽笑著搖搖頭,「乖孫女,你也沒什麼錢,又沒在做事,幹嘛去花那個錢……」
蜜雪兒說:「奶奶,一點點小意思,也沒花多少錢,您就收下嘛!」
「好好好。」張媽媽倒也十分大方的點點頭,笑說:「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囉。」
張康寧滿臉邪氣,「我說小侄女啊!我這個小叔平常對你也不錯,想必你也應該……咳咳!也有幫我準備一份小禮吧!」
蜜雪兒心怦然一跳,她事先沒想到他會沒去上班,根本沒準備他的份,那麼,她該怎麼辦?
「當然有啊!」蜜雪兒心念一動,咧嘴一笑,「你的不是一份小禮,而是大禮呢!」她站起身,朝他走了過去。
「真的?」張康寧簡直不敢相信。
蜜雪兒點點頭,「對啊,你把眼睛閉起來。」
「好。」張康寧伸手,同時依言閉上雙眼。
蜜雪兒上身微傾,在他臉頰上留下一個吻。「好啦!」
「就這樣?」張康寧睜開雙眼,「哇靠,你還真賊耶!」
蜜雪兒聳聳肩,笑得有些無奈。「小叔,人家沒準備嘛。」
她實在是一個很純真的女孩子,居然不會說謊話。張康寧只能羨慕他大哥真是命好,幸福快樂喔。
一個不會說謊話的女人,並不表示她永遠都不會說謊話。看來,一向鬼靈精的張康寧是忽略了這一點。
蜜雪兒轉身,走回沙發拿起旅行袋。「小叔,奶奶,我得走了,下回再來探望你們。」
「乖孫女,你自己小心點,一個人出門旅行,別吃壞了肚子……」張媽媽再三的叮嚀。
「好,我知道了。」蜜雪兒點點頭,接著對張康寧說:「小叔,麻煩你幫我叫一輛車好不好?」
「好啊!」張康寧拿起話筒,按下七個鍵,與對方敲定之後,才站了起身。
「老媽,我帶她出去坐車。」
張媽媽瞪他一眼,「你給我穿睡衣出門?你真——」
「哎喲,就在門口有什麼關係!」張康寧走去打開大門,率先走了出去。
「真的好煩耶!」張康寧嘟嘟嚷嚷著:「我看我還是單身的好,萬一找個像老媽那樣的女人,那我肯定得苦一輩子。」
蜜雪兒強忍離別時的傷感,儘管他說的話很幽默,可是她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