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不曾交過男朋友、談過戀愛,也完全不明瞭當一個女人處在戀愛階段時的心情感受。但她心裡那種極其詭異複雜、激盪不已的感覺,卻又教她自己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愛上這個第一次見面,而認養了她十四年的男人。
這種愛已逾越她心中的父女之愛,她甚至已經開始在幻想為他生好幾個孩子,心甘情願的服侍、照顧他一輩子。
為什麼會轉變成這種心境?蜜雪兒想不通。還是因為感激而衍生出的心情變化?她找不到答案。
迷惑、茫然、矛盾已經困擾她一整個晚上,直到大門傳來一陣聲響時,她才從自己的思想世界裡漸漸回過神。
「爹地,你回來啦!」蜜雪兒快步迎向大門,先送上一雙拖鞋,再接下張康祺手上的公事包。
這是什麼陣仗?張康祺不免為之一愣。
「謝謝。」他猛地回過神,穿上拖鞋,然後走向客廳沙發。
他這個單身漢一個人住慣了,如今突然受到這種待遇,不禁讓他足足愣了十幾二十秒。
蜜雪兒先將公事包放妥,接著送上一杯水,然後才坐在他身邊,轉頭笑望著他。
「爹地,你喝酒啦?」
「嗯。」張康祺點點頭,將上身癱在沙發上,伸手解下領帶。
蜜雪兒接下領帶。「爹地,喝酒不太好,你喝了很多嗎?」
「沒有。」張康祺知道她是出於關心,可是他自認是個懂得節制的男人,他當然知道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的這個道理。
「你吃飯了沒有?」張康祺反問一句。
蜜雪兒搖搖頭,「還沒吃。」
「什麼?」張康祺坐直了身子,一臉詫異。「都十一點半了,你到現在還沒吃晚飯。」
蜜雪兒聳聳肩,笑著說:「外面天都黑了,我路也不熟,本想等你回來帶我去吃的……」
這些話說得張康祺一臉的愧疚,登時說不出話來。
他和糖糖在外頭吃牛排大餐,之後又去PUB瘋了整個晚上,卻忘記家裡還住著一個她的這件事——他怎麼可以原諒自己?
她才剛到台灣第二天,這裡對她而言顯而易見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怎麼可以不事先為她介紹附近的環境,而當作沒她這個人存在呢?
「對不起,蜜雪兒——走,我現在帶你去吃點東西。」張康祺一把拉著她的手,準備站起身。
「沒關係,爹地,我不餓。」蜜雪兒坐著沒動。
「真的不餓?」張康祺凝望著她。
「嗯。」蜜雪兒點點頭,接著又說:「爹地,你一定很累了,我幫你放洗澡水好不好?」
不讓他有說「不」的機會,蜜雪兒已動作飛快的站起身,準備走去浴室。
她快,張康祺的動作顯然比她猶快上半拍。「蜜雪兒!」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皺著眉說:「請你別對我這樣,真的。」
蜜雪兒甜甜一笑,「這沒什麼不對啊!女兒幫爹地放洗澡水,將來你如果老了,我還是一樣的照顧你,這樣不是很好嗎?」她任憑他抓著自己的手,站著沒動。
張康祺搖著頭說:「我認養你真的算不了什麼,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我……我其實不是你真的爹地啊!」
他的這番話猶如一道利箭般刺穿她脆弱的心靈。她忽然重重地甩開他的手,轉身走去客房,砰的一聲,將房門反鎖。
張康祺雖然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可是剛才她轉身時,他很清楚的見到她臉上的眼淚。
想想似乎不怎麼對勁,張康祺還是站了起身走到客房門前,略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敲了敲房門。「蜜雪兒,蜜雪兒,你先開門,我們好好的談談。」
等待了十幾秒,房內仍是不聞任何回音。
張康祺加了三分力道的邊敲著門,邊說:「就算我要道歉,你也該讓我知道我說錯了什麼,你就這樣半聲不響的,我又怎麼搞得清楚!」
約莫過了七、八秒,房內終於傳來蜜雪兒哭泣的聲音:「我一個人孤獨無依,期盼了整整十四年,一心只想見你一面。我一再地告訴自己,當我這輩子有幸見到你時,我一定也要跟別人的女兒一樣,幫爹地做做事,跟爹地撒撒嬌,可是在你面前,我什麼都不是啊!」
張康祺渾身一顫,被她說話的內容給完全震懾住了。
蜜雪兒繼續說道:「昨天見面的時候,你就一再強調你沒把認養我的事放在心上,我就知道你心裡根本沒有我,你早就把我這個女兒給忘了。我幫你做事你嫌,想跟你撒撒嬌也不行,如果你今天真的要這樣對待我,那當初又何必要答應跟我見面?你……你把我辛辛苦苦所建立的、唯一擁有的夢一下子全部都打碎了,你知道嗎?」
「我……」張康祺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用力地敲著房門。「蜜雪兒,你先開門,你聽我說……對不起,蜜雪兒,我不知道說那些話會傷你的心,我向你道歉,你聽到了沒有……」
半晌過後,門忽然打開,迎面站著一個哭得傷心欲絕的蜜雪兒。
張康祺不料自己的無心之語會令她如此傷心,眼下見她這副模樣,他不禁打從心底的說:「對不起,蜜雪兒,我發誓以後我說話一定經過大腦,以後我……」
他的話尚未說完,蜜雪兒已一個箭步的撲入他的懷裡,放聲痛哭不已。
張康祺忽覺一陣心痛,情不自禁地抱緊她。「對不起,你原諒我好嗎?」
蜜雪兒緩緩地抬起頭,淚眼汪汪地注視著他,喃喃地說:「爹地,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張康祺渾身一顫,在他懷裡的是一個軟玉溫香的身軀,在他耳畔響起的是一陣似乳燕輕啼的呢喃;剎那間,他整個人皆為之迷醉,他忽然興起想吻她的念頭。
昨夜趁著她熟睡時,他曾不自禁地偷偷輕撫她的肌膚,但此時此刻,彼此的距離是貼得如此的近。他實在不能再抗拒自己的意念,也不想再做這種無謂的內心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