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舜的目光溫柔似水,臉上寫滿濃情蜜意。兩人神色交流許久,彷彿連時間都在這一剎那間停頓,空氣都似已凝結。
然而,就在這充滿感性的一刻,大煞風景的電話鈴聲倏然響起。王學舜於是拿起話筒,彼端隨即傳來一名陌生男子的話聲。
「喂,請問有一位王先生在嗎?」
「是的,我就是。」
「你好,我是張志哲……」
聽到這話,王學舜的腦袋不禁轟然一響,那種感覺有如置身暗巷間,突然被不知名的人物從他背後敲了一記悶棍那樣,他只能見到眼前浮現出的星星,此外,他別無所見,腦海裡更是一片空白。
「王先生,你有在聽嗎?我是張志哲——」
「請你等一下。」
王學舜握著話筒的手已止不住地顫抖,一臉茫然地望著廖蕙緗,「他回來了……」
廖蕙緗微愣,但一下子就想起那個「他」是什麼人,當下從沙發另一端撲了過來,忙接下話筒。
王學舜同她相處整整八天,從來不曾見她如此興奮激動過,他的內心一陣刺痛,悄悄的把手伸向茶几,拿起一根煙,點燃。
言「志哲嗎?是我,廖蕙緗啊!」
情「是你?真的是你?你別嚇我好不好?」
小「真的是我啊!怎麼,難道你不相信?」
說「你……你是怎麼來的?來多久了?為什麼也不事先通知我一聲?我好有個準備。」
獨「我們見面再聊,我們現在就見面好不好?」
家「不行啊!我今天中午才下的飛機,打電話去你那裡也沒人接聽,現在我已在家休息了——」
「可是人家想你嘛。」
「好好好,別鬧了,反正時間多得是,我們明天再見面還不一樣,你請那位王先生聽電話,看看我方不方便去接你。」
在他二人的交談過程中,廖蕙緗一直沒發現王學舜臉上的古怪表情,是惋惜?還是一種濃濃醋意?其實王學舜自己也分辨不清。
「王先生嗎?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地址,明天我好叫司機去接她。」
王學舜沉默一下,「我看……這樣太麻煩了,不如我送她去你公司,你什麼時候方便?早上行嗎?」
「早上不行,我還得主持會議……我看這樣好了,下午我在公司等你們,當然,如果你方便的話——」
「好,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下班之前,我送她過去。」
「真是謝謝你了。」
王學舜掛斷電話,開始一口接一口的猛吸煙,同時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
憑自己特有的敏銳,只需這幾句話談過,王學舜對張志哲這個人的印象就不是很好。這一點,他幾乎可以完完全全的確定。
倘若他有廖蕙緗這麼一位女友,不論兩地相隔多遠,即使自己再累,他也會飛奔而來見她一面的,可是張志哲並沒有。
他非但沒有過來見她一面,甚至還想叫司機來接她,這種行為、這種想法,王學舜一點都不能苟同。
是不是每個男人在得到後都不懂得去珍惜?王學舜並不清楚,他只知道今晚會是他們倆的最後一夜,之後還會不會碰面,誰也不能確定。
最後一夜……思忖至此,王學舜的一顆心就已按捺不住的向下沉去、沉去、再沉去……
他在想什麼?廖蕙緗搞不清楚,可是在她剛才過分的激動與興奮之後,她終於發現到他臉上的沮喪。
她很明白剛才接下話筒和自己的臉上表情,一定帶給他某種程度的傷害,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樣表現,而是完全出自內心的啊!
明天,她將要離開這裡,離開他的生活。有了張志哲,她必須完全拋開這裡的一切,甚至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知道自己不能同時喜歡上兩個男人,這一點她想都不曾想過;尤其是她此刻毫無身份的踏在這塊土地上,她豈能再節外生枝!?
如果當不成情人,是不是可以當朋友——他會答應嗎?廖蕙緗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廖蕙緗胡思亂想著,而一旁的王學舜則已經注視她許久,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他回來了,你是不是很高興?」
「我……」廖蕙緗避而不答,另起話題:「謝謝你這幾天對我的照顧,我……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感激。」
「不公平!不公平!這對我太不公平了!」王學舜像發了瘋似的右手敲擊著茶几,整個人的情緒似已完全失去控制。
「你莫名其妙闖入我的生活,雖然只有短短的八天相處,可是我知道我已投注下我的感情,我愛上你了,你知道嗎?」
廖蕙緗不曾見他如此激動過,但一陣陣的傷感還是忍不住的湧上心頭,「對不起……我求求你,你別這樣好不好?」
「對不起?」王學舜嘶喊著:「現在他回來了,我必須將你送回他身邊,我算什麼東西?我什麼都不是啊!」
不知何故,廖蕙緗忽然興起想哭的念頭,一眨眼間,不爭氣的淚水已自她眼眶裡滑下……
「我真搞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作畫不順利,從來也不曾有出息過……這一切的一切我都熬過來了,可是……」王學舜一臉懊惱、沮喪得到了極點,「可是我真的經不起感情的打擊,你這一走,我真的不知該怎麼活下去啊!」
廖蕙緗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他,當下站起身,來到他身後,按摩著他的雙肩,「我想你大概是太累了,不如早點去休息——」
「休息?」王學舜忍不住的冷笑一聲,整個人已慢慢的平靜下來,「我們只有這一夜——我能睡得著嗎?」
他反身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手這麼一握,便再也捨不得放了。
他說了那麼多話,只有這句說得最好——是的,他們的確只有這一夜,當她踏出這裡之後,她將永不再回頭。
廖蕙緗不能,也不想讓他成為第三者。對他而言,這絕對不是一件公平的事,與其將來痛苦,現在趁早做一個了斷豈不更完美!?